王鳳誌騎著張宏城的單車,載著好友莫衛強一路飛奔。


    莫衛強就是之前冷笑的那個小個子男知青。


    小莫的雙手一直壓著自己的胸口,不敢有絲毫放鬆。


    整個知青點的糧票和錢幾乎都在他的胸口口袋裏,他是一點也不敢大意。


    王鳳誌和莫衛強心裏都是十五隻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插隊知青去買商品糧,而且還是買這麽多,他們兩個應該不會被抓起來吧?


    王鳳誌想到自己懷裏的三封信,覺得新來的隊長怕是有些兒戲,真當自己是諸葛亮麽?


    但知青們沒辦法,而且在他們兩個上路之前,大家在隊長的要求下已經敞開了肚子吃剩下的糧食......。


    王鳳誌腳下踩得更快了。


    兩人路過旗口村,隻是換了小莫來騎,根本沒停留。


    緊趕慢趕才在天色徹底黑之前到了良種場。


    張宏城的第一封信是給良種場副場長簡鬆華的。


    也不知張宏城在信裏寫了什麽,讓簡副場長龍顏大悅,不但好好招待了兩人一頓,還讓他們住了一晚職工宿舍,更說那輛自行車隻管用。


    第二天天色剛蒙蒙亮,王鳳誌和莫衛強跳上了第一輛過路的班車。


    路上轉了兩趟車,饑腸轆轆的兩人才趕到三十九團二營分場部。


    按照隊長的吩咐,他們兩個找上了一個叫陳蓓蕾的辦事員。


    陳辦事員帶著他們一路又趕到場部,把第二封信交給了知青辦的劉副主任。


    劉副主任很和氣,親自帶著他們去了場部倉庫買糧食。


    這時陳蓓蕾才從挎包裏拿出了一大疊兵團知青專用糧油本來,這都是張宏城提前和五連的人說好的,先借他們一部分買糧份額,秋收的時候再還。


    買糧的過程波瀾不驚,但王鳳誌和莫衛強一直都處於提心吊膽的狀態。


    最後一封信是交給一個姓何的過路司機的。


    真是不知道張隊長在信裏寫了些什麽,讓這個司機看得眉飛色舞。


    滿口答應路上“拐個彎”替他們運糧食回去。


    副駕駛上的那個知青似乎也和隊長很熟,提到“張宏城”那是滿臉笑容。


    坐在車鬥糧食袋上的兩人,總算是對張宏城的“能量”有了一定的認識。


    張宏城給何東紅的信裏,自然是胖子提供的他老丈母娘的各種信息。


    而張宏城給劉副主任的信裏則是一份最新出爐的心得體會——沒署名的那種。


    內容直指最近的一次師部征文活動。


    這是劉副主任最喜歡的“禮物”,所以他才會心甘情願的去倉庫“幫忙”。


    非兵團知青借本子買糧,這是灰色領域,要是沒劉副主任打招呼,陳蓓蕾拿來的本子再多人家也不會理會。


    劉副主任很樂意讓張宏城這個前途不俗的年輕人欠自己的人情,張宏城同樣也很願意欠劉副主任的人情。


    至於給兩種站簡副場長的那封信,則是張宏城另外一個計劃,這裏暫時不提。


    紅旗知青點。


    張宏城在看望一個叫柳錦堂的男知青。


    這位就是在年底衝突中被旗口村村民打傷的那個人。


    柳錦堂腿部骨折,已經躺了兩個月,最起碼還要繼續躺上個把月才好。


    而打人的村民不過是送了三十斤糧食就算了事。


    這是佟全良的決定。


    張宏城把自己帶來的一罐麥乳精給了柳錦堂。


    柳錦堂坐在炕上眼淚汪汪的。


    白白淨淨的家夥,很有種傷春悲秋的感覺。


    張宏城回到辦公室,開始仔細思考柳錦堂這件事的背後。


    知青點現在所有人的心思都被轉移到了口糧上。


    可一旦糧食運回來,大家的注意力又會回歸到這件事上來。


    畢竟知青們都是年輕人,哪裏這麽容易咽下這口氣,更何況這件事可不光涉及到柳錦堂一個人。


    根據於楷回憶錄裏的記載,在設立紅旗知青點時,上頭給知青們劃撥一個福利。


    每人五市尺的棉布。


    佟全良和許長順把布料份額要到了紅旗屯隊部,拍著胸脯說會分給四十三個知青(當時的知青隊長還在)。


    縣裏的布運到紅旗屯隊部,卻沒發下來反而進了供銷社。


    當時的知青隊長去問,佟全良說屯裏在找人印屯用布票。


    布票會發到每個知青的手裏,知青們需要的時候就可以去供銷社買。


    可後來布票印出來了,知青們卻一直領不到。


    事情一拖就到了過年的前期。


    知青們忽然收到消息,有村民拿著布票去供銷社買他們定額的布,這才引發了衝突。


    柳錦堂是個嘴巴皮子利索的,拿票買布的村民講不過他,就給他來了一記狠的。


    那張布票如今就在張宏城的桌子上。


    那個叫佟海生的村民一口咬定布票是自己撿的,隊部的決定是讓他做了個不痛不癢的檢討,又賠了三十斤糧食。


    可更讓人上頭的事又發生了。


    前任知青隊長剛調走,村裏的老會計喝酒把自己給喝死了。


    結果佟全良和許長順一查賬,竟然“發現”老會計已經把所有的布票都發給了知青點。


    老會計無兒無女,了無牽掛,這些布票的去向成了懸案。


    可佟全良的意思很明確,他隻認賬本。


    那就是布票已經發給了知青們,哪怕他們去縣裏告都沒用。


    去縣裏跑幾回,路上的嚼用都能心疼死這幫知青。


    生生把知青們的火氣都逼到了爆炸的邊緣。


    這些布票其實早被佟全良和許長順許給了同族的村民。


    往他們家裏走得勤的,多少都分了幾尺票。


    隻是知青們時不時的就會去供銷社盤貨,所以供銷社那邊一時還不敢把布賣給手裏有票的村民。


    事情就這麽僵住了。


    在於楷的回憶錄裏,最後低頭的還是他們這些知青,因為開春的種子和口糧都被人拿捏著。


    張宏城笑著彈了彈手裏的屯印布票,漫不經心的把它塞進了老信封裏。


    地方上的票他不敢隨便印,但這種貓膩十足的票,他不多印幾張可就對不起自己了。


    布票寄走後的第二天一大早。


    隊部來人說讓張宏城明天去公社開會,主任佟全良和大隊長許長順都會去。


    這是公社的例會,張宏城這個治安特派員屬於可去可不去的範疇。


    他轉轉眼珠子說自己這幾天不舒服,下次再去。


    隊部的人剛走,之前主動討過沒趣的男知青衝了進來。


    “隊長,有卡車過來了!”


    這貨叫薛展鴻,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野心家(這貨自己在回憶錄的自詡標注)。


    張宏城帶著人迎出知青點,正好看到簡勇從副駕駛跳下來,哈哈大笑著抱住了他。


    “我托你辦的事呢?”


    簡勇眨眨眼,拍了拍胸脯。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何東紅的卡車上,不光裝了些糧食,還有五連長送給張宏城的一張行軍床和簡勇特意收來的“破爛”。


    破破爛爛的小半張拖網。


    這是黑龍江邊上國營漁場淘汰下來,徹底沒有了修補餘地的東西。


    但就算是這東西,也是靠嚴連長走關係才搞到的。


    交上去的申請說是五連改善生活打魚用,可還沒到手就“轉借”給了紅旗知青點。


    濕地裏別的不多,就水塘水窪魚蝦超級多!


    拖網又重網眼又大,其實並不是很好的小型捕魚工具,但張宏城卻另有用法。


    張宏城在辦公室裏招待了何東紅和簡勇兩人。


    酒是簡勇帶來的,張宏城就出了點魚蝦(知青們用線和蚯蚓在水窪裏釣的)和米飯。


    菜是一個叫桑春紅的女知青做的,一手淮揚味道很有特色。


    酒醉晨起,張宏城一模行軍床枕頭下麵。


    鼓鼓囊囊的老信封剛入手,他嘿嘿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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