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炯自從工農兵大學畢業之後,已經在京城日報工作了兩年。


    這是他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鄉來進行采訪。


    本來這次采訪隻安排了他一個人,去到插隊的知青們中去拍照和收集素材。


    可他沒想到,本來對這個題材沒有多大興趣的邱老師,居然也會臨時改變主意和自己擠上了同一輛班車。


    三月份東北的班車開得很慢,鄉間泥濘的道路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和沒有融盡的雪。


    甚至有很長的路麵,依然被凍得結結實實。


    駕駛員每開一段距離都要下車去檢查一下車輪上捆著鐵鏈有沒有鬆動。


    車內憋悶,車外冰冷。


    毫無疑問的邱老師暈車了。


    “到底還是老了啊!”


    邱濟渠苦笑一聲,讓滿臉擔心的譚炯不用管自己。


    “想當年我跟著人在這片林子裏打遊擊的時候,那叫一個健步如飛。”


    “就是臥冰吃雪也能在野地裏和鬼子耗上兩天兩夜。”


    “可這幾十年辦公室坐下來,最後還是不得不服老啊。”


    邱老師是譚炯的大學導師,更是報社的副主編。


    他此刻懨懨的樣子讓譚炯分外後悔,後悔自己不該當時心軟,答應邱老師跟著過來。


    “老師前麵有個鄉間小站,車子應該會停一會兒,要不您下車透透氣?”


    邱濟渠想了想還是算了,他實在是不太想動。


    班車搖搖晃晃的靠在供銷社不遠處。


    車門剛開,車上的人們立即一窩蜂的擠了下來。


    一個個如同剛剛上岸的魚一般,大口的喘著氣。


    班車在這一站下了七八個人,車裏顯得不再那麽擁擠。


    但很快班車上又上來了七個年輕人,一看就是知青。


    有的旅客看到這些知青手裏還拿著樂器,不禁好奇的問了一句。


    “小夥子,大冷天的,你們帶著這些家夥事兒去幹嘛呀?”


    七個知青裏麵領頭的那個青年憨厚的笑了笑。


    “我們是雞西知青文藝宣傳隊,專門去邊遠村子宣傳演出的。”


    車上有個知青立即插話過來。


    “我聽說過你們,你們好像已經出來快一個月了吧?”


    車上的旅客們一聽,都議論紛紛,說這幾個知青可是遭了大罪。


    作為記者,譚炯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不放過這些人聊天中的每一個字。


    但邱濟渠卻不動聲色的看著車裏的動靜。


    好在那幾個知青根本沒人看他和譚炯一眼。


    班車又走了十多裏路,速度驟然降低到了最慢。


    因為前方鄉村公路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全是披著大衣、戴著各式各樣狗頭帽的知青。


    路邊插滿了紅旗,幾百個知青在熱火朝天的清理路麵的積雪和冰層。


    這年頭雖然車輛很少,但馬車、驢車還是有的,很快路上已經擠成一團。


    班車緩緩從清理積雪的工地通過。


    一個坐在副駕駛的知青伸出頭去,笑著大叫一聲:“集賢山林場的知青向興凱的知青們致敬,你們辛苦啦~!”


    很多正在清理路麵的知青笑著放下工具也對他揮揮手。


    “為人m服務!”


    車裏的人都笑了,其中就包括邱濟渠和譚炯。


    文藝宣傳隊領頭的那個男知青也把頭伸出去笑著喊。


    “我們是雞西知青文藝宣傳隊的,同誌們加油,要不要聽首歌啊?”


    外頭在鏟雪的知青們立即鼓起掌來。


    “來一個!”


    “歡迎!”


    “必須來一個!”


    “都過來,雞西知青文藝宣傳隊的經過,慰問咱們來了!”


    知青們之間的氣氛向來如此,邱濟渠和譚炯也都微笑著看著車內車外的互動。


    直到一個女知青對著窗外唱起了一首邱濟渠從來沒聽過的歌,邱濟渠這才吃驚的看向這個幾個知青。


    “小小竹排~~~。”


    果然女知青唱完之後,車裏車外的人在鼓掌的同時都在問。


    “同誌,這首歌怎麽以前沒聽過啊?”


    憨厚的男知青馬上進行解釋,原來這首歌是剛才這個女知青自己編的。


    邱濟渠和譚炯兩人對視了一眼,譚炯立即拿出紙筆開始速記。


    這可是個極好題材!


    “司機師傅開慢點,讓這位女同誌再來一個!”


    楚描紅看著車內外的起哄,心裏略有點緊張。


    雖然之前張宏城提點過她,會在路上找機會宣傳一下她的那幾首“新歌”,但她也沒想到會麵對這麽多人。


    想到張宏城說這樣做的好處,楚描紅最終還是又唱了起來。


    這段時間她先後在某人的引導下“開發”出了三首新歌。


    都是同一部電影的歌曲。


    歌詞紅得不能再紅,一點問題都找不出來。


    車上的其他乘客或許不識貨,但絕對不包括邱濟渠和譚炯。


    這種主x律的歌曲,他們一入耳就知道,這三首歌曲引起的傳唱度絕對會是驚人級別的!


    在邱濟渠的點頭示意下,譚炯上前熱切的握住了“憨厚”男知青的手。


    “這位同誌,我是京城日報的記者,可以問一下你的名字,還有這位女同誌的名字麽?”


    “憨厚”青年張宏城“受寵若驚”的,用雙手握住了譚炯的手。


    ......


    一份報紙被人扔在了辦公桌上。


    扔報紙的人笑著對坐著的人說:“來,看看吧,這個二十二小隊繼被首都報紙報道之後,又在西大翁聯合林場湊巧碰到了省廣播電台的同誌。”


    “現在這三首歌已經在全省都唱開了。”


    坐著的人苦笑一聲。


    “他們這運氣還真是邪門!”


    “不是我不批,而是你也知道這個寫歌的女知青的身份有些問題。”


    “上頭沒給這三首歌d性,我們實在是不好操作的。”


    來人笑嗬嗬的坐下。


    “反正我不管,其他被選定的十個小隊都已經去漠河之南的林區進行慰問演出,這最後一個名額你遲遲不決定,老周那邊可不好說話......。”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你好,這裏是雞西革w會......您是首都的......,好,好的,我明白了!”


    電話放下,男人笑著點了點報紙。


    “歌曲已經上了首都大劇院,這回終於沒問題了!”


    “我這就通知第二十二小隊馬上動身北上。”


    “對了,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裏?”


    “漠河南邊,大興安嶺的深處,新建的阿木爾林場三分場!”


    “誒,那裏這就通車了?”


    “說是春末就能通鐵路,所以最後一段路需要他們自己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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