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這也的確是他自己不夠周到且逞強,也需要擔一定責任。“……你們公司反應還挺快的,加上時間太晚,附近沒有什麽偷拍的狗仔。”程悅歎息著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第一時間壓下去了……但是醫生說你的腳扭傷是真的,估計要養一陣才行。”“腳簡單。”顏涼動了動肩膀換一個坐姿:“幹這行這麽多年,不受點傷才奇怪。”隻有受傷才會代表“敬業”和“拚命”,這的確是對人設的一種消費,但這世上幹哪一行想拔尖,都要擁有這兩樣素質不是嗎?顏涼這麽想著,大大放心下來,便也順著車子的搖晃再度睡了過去。扭傷不是什麽很嚴重的毛病,但就麻煩在行動不便,好在這個綜藝之後,他也沒什麽必須要活動的通告,唯一有一個是廣告類的,基本全程坐著。所以等回家稍微休息了一天後,顏涼支著手杖帶傷上鏡,拍攝的時候盡量不給腳踝鏡頭,萬幸地是,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還算不錯。但就算如此,一通忙活下來也是晚上了。顏涼和各位工作人員道了謝,準備去後台卸妝的時候,就聽見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帶著墨鏡的秦淵出現在門後。他微微低頭,露出鏡片後陰沉的目光,狠狠地瞪了眼有些茫然的顏涼,啞聲道:“……滾過來。”好在這個攝影棚是公司內部的,對這種“天將八卦”的情況都已經見怪不怪,大家十分默契的別過頭,沉默繼續忙著手上的事情,權當什麽也沒看見。顏涼也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金主突然來砸場子,隻好拄著手杖搖搖晃晃的走過去,還沒開口就被秦淵一把抓住手腕,拉到門外。隨著這個動作,顏涼腳下一絆,一股鑽心的疼痛隨之而來。他“嘶”地倒抽一口氣,花費了好些素養才沒將那髒話破口而出,卻也疼得眉心緊皺,臉都白了幾分。秦淵本是想數落兩句,但見對方疼得厲害,一氣之下,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大步往外走去。顏涼好歹也有一米八的身高,大庭廣眾下被金主抱在懷裏,難免覺得別扭:“萬一給人拍到了……”“那就讓他們看。”秦淵冷笑一聲,嗓子裏都快噴出火星:“我看誰他媽敢發?不想混了?”許斕是跟他一道來的,提前在周圍做過清場,於是就從出門開始到停車場的這幾分鍾距離,路上愣是一個人也無。顏涼見此,也就不再掙紮,任憑對方把他塞進車裏。秦淵今天難得清醒,於是便沒帶司機,他將人丟到後麵,自己則坐上了駕駛座。顏涼忙不迭從座椅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好傷腳:“要去哪裏?”“……醫院。”秦淵陰沉著臉開口,他打開了一點兒窗子,單手點了根煙。“去醫院做什麽?”“不去醫院,繼續回去工作?”大少爺上火的厲害:“你是想紅想瘋了?”“隻是扭了腳而已。”顏涼好聲好氣地說:“沒有到停工的程度……”“他們還說你暈倒了。”秦淵打斷了他的話,像是在掩飾什麽似的,猛地抽了口煙:“一個破綜藝而已,你至於……”剩下的半句話卡在了嗓子裏,秦淵瞪著眼前平坦的路況,像是對著鏡頭突然忘詞的演員,唯有縷縷白煙,從他喘息的唇齒間溢出來,消散在空氣中。在這充滿尼古丁苦澀的沉默裏,顏涼笑了一下:“你這是在關心我嗎?”秦淵沒有說話,直到指間的煙灰落在手指上,燙地他一個機靈。“……怎麽可能。”有些慌亂的掐滅了煙頭,大少爺挺直了背:“本來明晚打算帶你去個宴會……嘖,既然如此,我隻好帶別人了。”“那我可真倒黴。”顏涼感慨了一句。但似乎對方沒聽出他話裏的虛情假意,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秦淵突然開口:“你想不想……過來和我一起住?”他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輕而易舉便被窗外的車笛聲掩了去,但就算如此,顏涼還是聽清楚了。他眨了眨眼,有點受寵若驚地開口:“為什麽是我?”秦淵沒有回答。他就像沒聽見那樣,將車子平穩的開出了一段距離,直到紅綠燈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時,才終於想好了台詞似的,毫無感情地開口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仿佛終於找回了自己應有的態度,秦淵倨傲的揚了揚下巴,放鬆下來的脊背靠上皮椅,發號施令道:“明天搬家,就這麽決定了。”顏涼自然不可能反對。於是接下來,大少爺屈尊親自將他送到私人醫院,給扭傷的腳踝上藥後纏了繃帶;後來他因為臨時有事先行一步離開,顏涼叫小謝過來把自己接回了公寓。在這裏住了一年有餘,突然說要離開,卻沒有多少不舍……仔細算來,今年也算是他最忙的一年,各種通告基本是無縫銜接。這固然是好事,也的確辛苦,顏涼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長時間的休息過了,如今腳受傷,秦淵又讓許斕推掉了他接下來半個月的工作,也算是個小長假。收拾房間有搬家公司幫忙,顏涼在家點了個外賣,晚上閑著無事,就看接下來準備要演的本子。他和江舒合拍的電影定下了新年檔,距離現在還有幾個月的時間,這無疑是一次很好的機會,決定了他接下來一整年的人氣,是走高還是下滑……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顏涼的眼神柔軟下來,他仍然望著白紙黑字的劇本,心緒卻不知飄向了何方。這一夜很快過去。次日的下午,來接他的人準時出現在門口。來人叫薛延,表麵看起來是秦淵的專屬司機,實際上還包括為他跑腿做事……當然了,大多都是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具體顏涼也不太清楚。根據秦淵那幾次被撞破的偽裝,再聯想秦家近年來的各種新聞:簡單概括就是對更換繼承人的呼聲越來越高……聰明人可以通過簡單地聯係猜測到很多情況。當然顏涼也就是想想,沒與任何人說過,包括秦淵。因為他不能說自己理解他、更不能說自己體諒他,他們是金主和被包養的關係,階層分明,他不能越界。與此同時,秦淵正在前往宴會的路上。他西裝革履,卻毫無形象的靠在豪車的軟墊中,捏著空酒杯,不耐煩的翹著二郎腿,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薛延發來消息說已經接到人,現在正往市中心別墅去……在那裏秦淵有一棟常住的房子,但被秦家密切監視,是他對外的“家”。董事會的內部鬥爭已經愈演愈烈,將在接下來的一年內到達白熱化階段,而對外他們都躲在“已有繼承人”這個前提下興風作浪。秦淵不想被卷入其中,於是他越表現得紈絝浪蕩無藥可救,在這場風暴裏也就越安全……更何況,他的野心不止如此。有點煩躁的抓了抓頭發,秦淵麵無表情的嚼著杯子裏剩餘的冰塊,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顏涼。正因為對方恪守本分,秦淵這一年來斷斷續續別扭了無數次,到底還是沒忍下心徹底斷絕聯係,卻又在得知那人出事之後,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