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正午,唐僧在馬上顛得累了,師徒便尋了一處山坡歇息,唯有悟空取出缽盂去化齋飯,他剛縱上雲頭,忽聽八戒在下麵喊道:“猴哥!多跑幾戶人家也累不死你,化些不同的齋飯回來,也好調劑下口味。”


    “嗨!八戒,這吃飯的不懶,化齋的倒變成耍滑了?你若是嫌我老孫化的齋飯不合你口味,下次你自己去化好了!”悟空在空中叫了一聲,身形隱入雲中沒了蹤影。


    八戒雙手攏於腦後,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嘴裏不滿地對唐僧嘟嚷道:“師父,大師兄化的齋飯不是黃粱米飯,就是窩頭鹹菜,俺老朱越吃越沒胃口。若是大師兄化來的還是這樣的幹巴飯,下次就讓俺老朱去化齋好了。”


    “阿彌陀佛,可能與悟空結緣的都是窮苦人家。”唐僧說著,順手從行李中取出一卷經書,剛翻開,卻又抬頭看著八戒勸慰道:“八戒,我們行腳修行的僧人不貪口舌之欲,能有飽飯吃就該知足了。再說,不管是孬吃還是好吃,吃到肚裏的結果還不都是一樣化為屎尿?悟空辛苦化來齋飯,他自己都不嫌飯菜寡味,我們坐享其成,難道還要埋怨他嗎?”


    八戒尚未接上唐僧的話,盤腿打坐的沙僧卻睜開眼睛,衝八戒笑道:“嗬嗬嗬,二師兄,大師兄化來的齋飯也不是都不合你口味。有次他化來一罐臭臭的東西,就連從不挑食的師父也吃不下去,老沙更是捏著鼻子難以下咽,你卻連聲叫著:‘好吃!好吃!’吃完還要大師兄下次化齋時,再化來這種東西。嗨,二師兄,哪種臭臭的東西叫什麽來著?”


    “沙師弟,不是告訴過你嗎,這麽快就忘了。”八戒一下子來了精神,從草地上坐起身,兩眼放光地看著沙僧道,“那可是聞著臭,吃著香的‘臭豆腐’。你和師父沒有口福,當然吃不了。嘿嘿,如果‘臭豆腐’是俺老朱的黃糧米飯,黃糧米飯就是你和師父的‘臭豆腐’。怪不得你和師父日複一日的吃‘黃糧米飯’,還那麽有胃口?”


    沙僧想了想,看著唐僧道:“師父,大師兄每日辛苦化齋,咱們當然不能埋怨他。不過二師兄曾經做過天庭的禦廚總管,本人又食腸寬大,喜吃好喝,或許由二師兄化齋,真有可能比大師兄化的齋飯品種多上一些。既然二師兄願意化齋,就讓他替大師兄去化好了,也好讓大師兄不那麽勞累。”


    “悟淨,你有所不知。”唐僧看著沙僧道,“我們出家人化齋與乞丐討飯好不了多少,施主給什麽就是什麽,一切隨緣。這一點可不像俗家人在飯館酒樓裏花銀子點菜買飯,想吃什麽,就可以要什麽。”


    “師父,若是俺老朱去化齋,包管讓你們想吃什麽,就可以給你們化來什麽。”八戒不以為然地拍著胸脯說道。


    “二師兄,你真的以為咱們是花銀子與飯館結緣呀?咱看你也不過是閑話吹牛罷了。”沙僧向八戒調侃道。


    “哈哈哈,沙師弟,”八戒笑道,“俺老朱一向都不好吹牛誇口。再說……這牛嗎,都已經被大師兄吹死光了,老朱就是想吹牛,眼下也找不到牛皮呀。哈哈哈……”


    八戒好像已經忘了剛入師門時,他曾和悟空一起化過齋的事。那一次,他和悟空打賭化齋,結果不但沒化到齋飯,還惹了一肚子氣。八戒可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正信心滿滿地接著說道:“俺老朱可不像大師兄,動不動就說:‘我老孫如何,如何的’,今日俺老朱當著師父的麵,向沙師弟保證:若是老朱化來的齋飯不合你口味,日後挑行李就由俺老朱一個幹好了。”


    唐僧見八戒態度堅決,沉吟了一下,說道:“八戒,悟淨,等悟空化齋回來,由為師做主,這幾天的齋飯由你們三兄弟輪流去化。誰化的齋飯得到認可,日後的齋飯就由誰去化。”


    “嘿嘿,如此說來,日後化齋可都是俺老朱的事了。”八戒拍著胸脯說道。


    “二師兄大話說得太早,要比過才知道。”沙僧可能心中也有化齋的想法,是以對八戒的“豪言壯語”有些不服氣。


    八戒正想和沙僧鬥幾句嘴,忽見沙僧縱身而起,叫了聲:“有妖怪!”竟然手持降魔鏟站在了唐僧身前。八戒慌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擎出九齒神耙,向沙僧問道:“沙師弟,妖怪在哪裏?”


    “來了,嗬嗬,是小青和小白。”沙僧笑了笑,剛將降魔鏟收起,八戒隻覺眼前青光白霧一閃,果然小青、小白出現在了師徒麵前。


    兩姐妹向師徒施禮說道:“我姐妹回來看望宗仁哥哥,順便給宗仁哥哥帶些鮮綠的嫩草,請聖僧師徒不要見怪。”


    師徒還過禮,八戒搶先說道:“小青,小白,你們姐妹是渤海龍神的紅顏知己,想來看就來看,幹嘛還要一家人說兩家話,如此客氣?”


    白龍馬遠遠地正低頭在山坡上吃著黃綠相雜的衰草,沒有注意到小青、小白的到來。小青、小白看著昔日神通廣大,有著俊朗挺拔人身的宗仁哥哥,如今卻是一匹低頭在山坡啃吃衰草的白龍馬,姐妹倆心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滾過她們光潔的臉頰,滑落在地。


    “宗仁哥哥!”小青撲過去抱著白龍馬的脖子,嚶嚶地哭了起來:“嗚嗚……宗仁哥哥,小青和姐姐……看你來了,嗚嗚……”


    “宗仁哥哥!”小白口中說道,揮袖向空中一甩,一團綠霧飄落在白龍馬的麵前,落地後,變成了一堆翠****滴的草尖嫩葉。這些嫩草尖都是三兩片葉子一根,如同剛采的新茶。也不知在這秋盡冬始的季節,姐妹兩個又是從哪裏采來這樣的一堆鮮嫩草芽。


    誰知白龍馬隻衝小青和小白怔了怔神,隨即馬蹄踩過這些鮮嫩的草葉,繼續低頭啃吃地上那些已經衰黃的枯草。


    “宗仁哥哥,這可是我和姐姐辛苦半天,一根一根專為你采來的!”小青有些生氣,衝白龍馬叫道。


    “噅兒——”白龍馬毫不領情,仰頭長嘶了一聲,竟然用蹄子將鮮嫩的草尖刨得四下亂飛,隻是不吃。


    “阿彌陀佛!”唐僧誦了聲佛號後,就隻顧閉目打坐,對眼前的一切如同未見;沙僧至情至性,早已被小青哭得心酸,幾次想開口相勸,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皆因不知該如何說起,隻好視之如未見;最後還是八戒旁觀者清,走上前,勸道:“小青,小白,宗仁兄弟擔心你們如此牽掛他,日久必會影響到你們修行。他才狠下心假裝不理你們,你們要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才是。”


    “噅—”八戒話剛落音,白龍馬果然衝小青、小白點了點頭,然後仰天一聲嘶鳴,好似有許多無奈卻說不出口。


    “小青,小白,你們都看到了吧。”八戒指著白龍馬,“宗仁兄弟口不能語,正為你們不明白他的心意而焦急哩。”


    八戒這一番入情入理的話,竟真的起了作用,小青抹淚看著白龍馬,堵氣的說了一句:“就是宗仁哥哥功德圓滿,獲得自由身,小青也不會再來看他了。姐姐,咱們走!”


    小青說完,拉著姐姐小白,也沒有和唐僧師徒打招呼,就縱風而去,誰知姐妹倆在空中恰好與化齋歸來的悟空碰了個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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