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唐僧站起身來,神情虔誠地向麵前的眾老躬身作揖道:“夫上古聖人之教下也,皆謂之:虛邪賊風避之有時。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是以:誌閑而少欲。心安而不懼,形勞而不倦,氣從以順,各從其欲而皆得所願。貧僧愚鈍,不畏勞苦,餐風露宿,立誌拜佛求經,不知可違聖人之教乎?望眾老不吝點撥。”


    眾老忽聞唐僧之言,不免都是一怔,互相看了一眼,隨即紛紛起身還禮。禿頂老壽星忙說道:“聖僧不畏艱險,西天拜佛求經,意欲普度我等眾生,此乃大智慧,真慈悲。聖僧有誌有德,不輸古聖,決非我等一幫老朽所能比矣,豈敢妄言!”


    族長更是神情恭敬地向唐僧說道:“聞古聖之言,雖能長壽,然岸柳虛度三百春,腹空皮殘一用無,似我等人生,除了收獲一把年紀,實無可炫耀之處。聖僧過謙了自己,卻看重了我等村民。和聖僧有為的人生相比,我等老兒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矣!”


    “阿彌陀佛!”唐僧合掌立胸,口誦佛號,隻至麵有悟色,方語氣平靜地誦道:“我等眾生從不有中有,不無中無,不******,不空中空。非有為有,非無為無,非色為色,非空為空。空既是空,色既是色。色無定色,色既是空。空無定空,空既是色。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為照了,始達妙音,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眾老聽得雲裏霧裏,正欲向唐僧請教所誦經文妙諦,忽聽洞外打坐的沙僧回頭道:“師父,大師兄和二師兄回來了。”


    唐僧和眾老一起看向洞口,正見悟空、八戒麵帶笑容飄然入洞。


    “悟空,八戒,你們出去可曾遇到瘟魔?”唐僧急切地問道。


    悟空笑而不答,拍拍八戒的肩膀,說道:“八戒,快告訴師父經過,也好讓這裏的村民和師父安心。”


    再看八戒,腆著肚皮,神氣活現地把出洞尋妖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遍,最後他拍著胸脯,向身邊的村民吹噓道:“要不是那瘟官是天庭所差,俺老朱早就一耙把他身上砸出九個血窟窿,替你們死去的村民報仇了。”


    八戒說到這裏,向沙僧“嘿嘿”一樂,道:“沙師弟,你不知那瘟官手下的瘴兵霧將,打起來有多好玩。嗬嗬嗬……”


    “八戒,別扯遠了,還是我老孫來說吧。”悟空打斷八戒的話,跳起來向族長和圍攏過來的村民,把瘟神的話複述了一遍。


    “說我們‘知恩不敬’!”族長詫異道。


    “不是說你們,難道還是說我老孫呀?”悟空道,“瘟神臨走時讓我老孫轉告你們,說你們這裏山清水秀、物阜年豐,土地生養萬物,供養你們,可你們這裏方圓百裏竟連一座土地廟都沒有。久之,此處的土地和山神心生不悅,以‘村民享盡天恩浩蕩,竟不知尊天敬地’為咎由,上奏天庭得知。天庭這才派瘟神來降罪你們,意欲使你們明了既使身處福地、順境,也應常懷感恩之心。”


    看著交頭接耳,茫然愣怔的村民,悟空接著說道:“知恩不敬,日久必遭天譴。你們最好能在村中建一座土地山神廟,豐收時節,別忘供些五穀果品,聊表感恩。土地和山神得了你們的讚頌,心中高興,便會恕了你等往日輕慢之罪。”


    族長似有所悟,麵有愧意向身邊的村民說道:“隻以為我們這裏風調雨順,物阜年豐,是我等村民祖上積德,合該我等享此福蔭,故而慢待了山神和土地,招來這忘恩之噬。下山後,我等立即修建土地廟,對,還有山神廟,豐收時節,也好拜謝這二神的護佑之恩。”


    明白了禍患緣於忘恩,洞中村民都醒悟過來,心中向往著沒有瘟魔蹂躪的美好生活,個個歡喜不已,激動得了無睡意。


    當日天光大亮之時,一輪紅日正從東方冉冉升起,站在翠微山頂上極目遠眺,但見遠山如黛;俯視山下,村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山腳下村莊裏的房屋,還有村外的那條河,不過此時他們眼中的河麵上已看不見了霧霾瘴氣。


    村民們簇擁著唐僧師徒站在洞外的平台上,族長指著身邊的村民對唐僧師徒說道:“我村中人能夠活命,多虧了法師和幾位神徒的恩德。剛好今日是九九重陽節,也是我們這裏登山望遠的節日,既然瘟神已去,我們就在山上喝些菊花酒,祭拜一下山神,然後再陪聖僧師徒下山。”


    大寶、二寶從洞中取來菊花酒和茱萸。茱萸每人分給一枝,菊花酒卻是大寶拿碗,二寶舉壇,先倒了兩碗,族長用來敬天禮地,然後給唐僧倒了一碗。族長雙手托著酒碗,恭恭敬敬地舉過胸前,向唐僧說道:“菊花素有‘延壽客’的美譽,飲之能健體延壽,請聖僧飲了此酒,早日求經功成。”


    唐僧忙以出家人不能破戒為由,堅辭不受。族長道:“聖僧,這可是雜糧秋菊釀成的素酒,我們這裏都把它當飯吃,聖僧飲一碗不算破戒。”


    無論族長和村民們如何相勸,唐僧都堅持不飲,族長無法,隻好讓悟空、八戒和沙僧每個各飲了三碗。


    後人有詩描繪重陽節登高飲酒的情景: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黃花紫菊傍籬落,摘菊泛酒愛芳新。不堪今日望鄉意,強插茱萸隨眾人。


    村民祭拜完山神和土地,悟空施法將唐僧並村民剛送到山下村裏,卻見白龍馬飛奔而來,圍著唐僧搖頭擺尾,神情極是歡喜。悟空等為了救治師父,竟將白龍馬忘得一幹二淨,好在白龍馬知己之責,仍在村裏守候師徒。


    族長把唐僧師徒一行請至自家中,在廳堂上坐了,奉上茶水招待。隨後忙著安排村中懂得廚藝的村民,來家中為唐僧師徒準備齋飯。雖都是些山野林間自產的蘑菇、竹筍、青菜、大豆這類的蔬果雜糧,但在幾個懂得廚藝的村民手中,光這些,竟也做了二三十種菜肴端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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