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悟空將所學的地煞神通修習了一遍,收了神通,輕輕落在廟宇的屋脊之上,仰望著夜空,喃喃自語道:“師父說過,隻有將天罡和地煞神功修習於一身,才算完整的師門神功。待老孫將地煞神功重新修習到高層高階後,一定要去尋找師兄,接著修習天罡神功。嘿嘿,一旦我老孫將師門神功修習完全,那時……那時又能如何?”


    此時悟空口中的“師父”,當然是三星真人。


    “嗨,眼下還沒有將唐國師父護送到西天,在沒有獲得真正的自由身之前,想這些作甚?”悟空眼中閃過一抹苦笑,心念一動,身體便出現在屋內。


    “師父。”隨著悟空的一聲招呼,唐僧和老廟祝都轉過了頭。


    “子時已過,你們還不歇息?”悟空問道。


    唐僧沒有回答悟空,卻笑吟吟地指著老廟祝向悟空問道:“悟空,你猜老施主今年高壽了?”


    “何須用猜?”悟空掃了一眼老廟祝,不以為然地說道,“這老頭兒年歲再大,也大不過我老孫的孫子輩。”


    “悟空,休得無禮!”唐僧聞言一怔,隨即衝悟空喝道,“你怎可如此和老施主說話,老施主眼下已經是歲過雙甲的老福星了!”


    “嘿嘿,師父,你看這老兒眼花、腿瘸、腰背駝的身體,怎麽能算是‘老福星’?”悟空擠眉弄眼地指著老廟祝,“能吃能睡又能玩,才算是有福,你就是躺在炕上再活一萬年,在我老孫眼中也不過是個‘老死人’。”


    “你……你……”忽然,老廟祝瞪大混濁的雙眼,張著無牙的嘴巴,看著悟空,神情驚恐之極。


    “悟空,你……”唐僧見老廟祝如此,瞬間明白過來,原來悟空已經收了法身,現了猴形。


    見了老廟祝和師父二人的神情,悟空當即明白過來,隻是事已至此,若此時再將身變成俊朗的小和尚,必然會更加驚嚇到老廟祝,悟空眼睛眨了眨,幹脆將頭上的僧帽向上拉了拉,露出半邊毛茸茸的腦袋,對老廟祝說道:“你這老頭兒,老眼昏花。你……你……你什麽?你不識美醜,不曉得物極必反的道理。我老孫這是美到了根源,所以才這副模樣。”


    “你……你怎麽和五行山下……壓著的那隻神猴,如此相像?”老廟祝哆哆嗦嗦地指著悟空,終於結結巴巴地說出了聲。


    “什麽像不像?五行山下壓著的本來就是我老孫。”悟空見老廟祝認出了自己,拍了拍胸脯說道。他話剛出口,忽覺出意外,忙向老廟祝問道:“你這老頭兒,怎麽竟會識得我老孫?”


    那老廟祝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地說道:“兒時……小老兒……常去山崖下找……找你玩,你……不記得了?”


    “哦,”悟空抓耳撓腮了一下,隨即睜開火眼金睛向老廟祝身上打量,忽然就拍著雙手,跳著雙腳叫了起來:“哈哈,老孫認出你。你就是那個經常向老孫嘴裏撒尿的‘狗蛋兒’,才隻一百多年,為何竟老成這個樣子?”


    老廟祝慌忙跪倒在地,口中隻喊:“神猴爺爺饒命!神猴爺爺饒命!”


    “哈哈哈,狗蛋兒,當年你們那幾個小屁孩,都上了我老孫的當了。”見老廟祝嚇成這樣,悟空忍不住大笑道,“不要怕,狗蛋兒,其實你對我老孫還有恩哩。”


    眼前突然發生的這一切,把唐僧弄得暈頭轉向,如墜雲裏霧裏,他將驚恐不安的老廟祝扶到床上坐下,然後才向悟空問道:“悟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悟空見師父問話,忙說道:“師父不知,當年我老孫被壓在五行山下,神通法力盡失,渴也無人管,餓也無誰問。後來結識了‘狗蛋兒’他們幾個小屁孩,老孫就想出了一個辦法,嘿嘿,”說到這裏,他忽然向老廟祝問道:“狗蛋兒,那時你幾歲?”


    老廟祝驚恐地看著悟空,結結巴巴地答道:“六……六,不,八歲,七八歲。”


    “哈哈哈,不要怕,不要怕,我說過,你對我老孫是有恩的。”悟空說笑著,跳到老廟祝麵前,手舞足蹈地繼續說道:“老孫被壓在山下,百無聊賴,眼看著山上結的甜桃酸棗在眼中晃,卻苦於吃不到嘴,就騙你和你的那幾個小夥伴和老孫做遊戲。讓你們回家拿來瓜果李桃,砸我老孫的嘴巴,砸中了,就準許你們向老孫嘴裏撒尿玩。嘿嘿嘿,狗蛋兒,這些你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隻是那時年幼頑皮,對神猴爺爺不敬,求神猴爺爺恕罪!”老廟祝看著悟空,雖然神情不再如剛才那般恐懼,但語氣中還是透著誠惶誠恐,要不是唐僧扶著他,隻怕他又給悟空跪下了。


    想起一百多年前與“狗蛋兒”那些小夥伴在一起的時光,悟空開心不已:“狗蛋兒,哈哈哈,你聽我說,我是故意讓你們砸中嘴巴的,嗬嗬嗬,如此,你們帶來的食物和你們的童子尿,才會被我老孫吃光、喝光呀。哈哈哈……”


    聽到悟空被壓山下,連喝尿都還要動這樣一番心思,唐僧忍不住感慨道:“阿彌陀佛,悟空,你受苦了。”


    “哈哈,師父,”悟空衝唐僧得意地說道,“你不知那時的老廟祝和他的小夥伴有多蠢,不知中了老孫的計謀,隔三岔五就會去崖壁下找老孫玩。嘿嘿嘿,對老孫來說,他們這就是給老孫送吃送喝呀。”


    老廟祝終於聽明白,當初他和小夥伴們以為賺了便宜的事,結果卻是給麵前的神猴算計了。見神猴重提往事如此開心,老廟祝也仿佛回到了天真爛漫的童年,張開沒有牙齒的癟嘴看著悟空,終於也笑出了聲:“嗬嗬……嗬……,神猴爺爺,那時我們還以為你傻哩。”


    看著老廟祝行將就木的老朽樣子,悟空感慨道:“狗蛋兒,老孫被壓山下,餐風飲露數百年,多虧遇到你和你的那些小夥伴,是你們陪我老孫度過了那段難忘的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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