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眼中的老神仙麵上泛著玉石一樣溫潤的光,淡黃色的袍服在腰間束了一條紅麻搓成的腰帶,離的近了,可以清楚看到老神仙腳上穿的是一雙用樹皮作底,草繩編成的涼鞋,手中拿著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裝飾,看起來隨意紮成的白須紅柄的拂塵。在陽光的的照耀下,拂塵長長的白須好像具有靈性似的,根根在風中閃幻著撲朔迷離的光彩。握在老神仙手中的紅塵把柄上麵有幾個不起眼的節疤,可能使用的年代久遠,把柄泌透出棗木的油紅色,看起來表麵像是渡著一層蠟膜,不像棗木,倒更像是由一塊棗紅色的玉石雕刻而成。一陣山風吹過,老神仙衣袖飄飄,手中拂塵的塵絲微微在風中張揚,極像是一位來自遠古部落的巫師或酋長。


    “神仙師父!”石猴終於呼喊了一聲,向三星真人撲了過去。


    真人沒有躲避,將身落在平台上,任由石猴抱住自己的雙腿,不過眼中卻閃過警惕的光。


    “神仙師父,哦……嗚!”抬頭看著真人,石猴淚如泉湧,剛叫了一聲,忽然腦袋一歪,一時氣機逆亂,竟昏死過去。


    默然看著這一切,真人感覺出腳前的猢猻雖形似猿猴,但身上卻洋溢著不同於獸類的近人氣息。


    “是人、是仙、還是魔?”真人一時竟不能猜出猿妖的來曆,略一思忖後,袍袖輕輕一揮,裹起石猴,乘一朵彩雲回了山洞。


    當天夜裏,在石猴每日站立的山頂平台上,他的影子竟然變成了一塊站立著猴形石像。石像雙手攏成喇叭狀,保持著石猴平日裏向遠處大聲呼喊“神仙師父”時的樣子。


    “哦,這是在哪裏?”蘇醒過來的石猴,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山洞裏鋪著草苫的石**上,剛自語了一聲,卻驚喜地發現,在平台上看到的那個老神仙就坐在自己麵前,在老神仙的旁邊還站著一個少年童子。石猴慌忙跳起來,向老神仙叫道:“師父!”抱著老神仙的雙腿,竟然淚如泉湧。


    那童子見石猴醒了過來,忙把手中冒著熱氣的茶水遞過去說道:“快喝了這杯茶吧,我師父說你口渴的很。”


    石猴果然口渴,鬆開老神仙雙腿,接過杯子,一仰脖便把杯子裏的水喝了個底朝天,然後衝老神仙叩頭如搗蒜,“神仙師父”的叫個不停。


    “聽小徒說,你在篁山已經三年。每日在山巔嶺頭大喊‘神仙師父’不斷,所為何事?”看到石猴的情緒略微平靜下來,真人才淡淡地問道。


    石猴當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自己如何出生;如何在花果山為王;如何遭到三妖欺淩;如何逃離花果山尋師學藝;如何經“賽神仙”指點來到簧山;又如何在簧山尋師三年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向麵前的老神仙講述了一遍。說完,他複又抱著三星真人的雙腿,涕淚俱下地大叫道:“師父,你會飛,一定是個神仙!我要跟你學習神通,回山報仇雪恨!”


    “怪不得我初見他時竟不能確定其身份,卻原來竟是天地所生的靈猴。”真人注視著石猴的眼睛,心中暗忖,“傳聞中始祖女媧補天時,曾有一粒補天石漿滑落下界,想不到億萬年後竟化生出眼前的靈猴。此靈猴口口聲聲喚我‘師父’,卻不知我歸隱之後,已發下殺身重誓:一不施展師傳預測神通;二不收徒。”


    “唉!”真人輕歎一聲,麵色變幻不定,似乎有些兩難,“眼下我已違誓收了悟塵,難道還要違誓收了麵前的靈猴不成?……如此,我還活不活了?”


    “師父,你收了我吧!收了我吧!”石猴還在聲聲哀求。


    “他既然尋到簧山,也是與我有緣。我雖有破誓之勇,然收徒事大,其雖為靈猴,但心性如何,尚須詢查。”三星真人終於拿定了主意,尚未表明態度,卻見弟子悟塵眼中蓄滿了淚水,指著靈猴,正向自己喃喃道:“師父,你收他吧……他多可憐。”


    悟塵心宅仁厚,聽了石猴哭訴的經曆,被感動的一塌糊塗,便急著向師父為石猴求情。


    “悟塵,要不是師父總是心太軟,又怎麽可能會破誓收你為徒!”真人在心裏感歎了一句,不理會悟塵,卻忽然變了臉色,低頭衝正滿懷期望,淚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石猴,勃然大怒道:“你這妖猴!休要巧舌如簧,欺騙於我!我且問你:‘龍嘯九天’神功,你是如何習得?為何你卻片語不提?”


    石猴被真人這一聲喝問,驚得一下子呆愣住了。他用一雙婆娑的淚眼傻愣愣地仰視著麵前圓睜怒目的老神仙,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懵怔了好大一會兒,才連忙叫道:“師父,冤枉呀!弟子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龍嘯九天’,更不要說習練過了,請師父明鑒呀!”


    這猴兒當真聰慧,三星真人還沒有答應收他為徒,從見到三星真人起,他就已經“師父”的叫開了。


    真人麵色冷峻,毫不理會石猴的哀求,反而聲色俱厲地繼續喝道:“哪個是你師父!分明是你圖謀學藝,怕我不收留於你,所以才編出這些子虛烏有的蹊蹺事來,妄想蒙騙於我,使我收你為徒。似你這種居心匝測之徒,今日須留你不得,看打!”


    真人眼中凶光一閃,身上猛然湧出一股濃重的殺氣,迅速將石猴籠罩住……


    石猴想不到自己苦尋六年,方才好不容易見到的老神仙,不但不相信自己所言,還要殺死自己,一時間,頓覺萬念俱灰,索性挺胸昂頭,高聲叫道:“想我本是天地所生,卻受盡妖魔欺淩,生不能替我花果山猴族報仇,還有何麵目苟活於世?既然連神仙師父都要滅我,看來……這是天意呀!隻是天要滅我,當初又何必生我?”


    “哼!”真人冷哼一聲,眼中凶光大盛,手掌慢慢舉了起來。


    “罷!罷!罷!但求我死後,仙師能幫我花果山猴族報仇雪恨,弟子死而無憾!”石猴迎著真人冷峻而又充滿殺機的目光,模仿著丐幫徒眾參見幫主的動作,先給真人磕了一個響頭,然後直起身,眼睛一閉,竟然是坦然等死的樣子。


    “哼哼,既然是天意,那就讓我來成全你吧!”真人冷冷說道,並不為石猴言語所動,手掌在空中揚了揚,終於向石猴頭頂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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