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弄不明白,自己隻是向“人”打聽一下“神仙師父”,“人”竟然就想掐死自己。他一邊躲避著哥哥刺來的漁叉,一邊嘴裏又“吱吱哇哇”的叫個不停:“人,你不要殺我,我隻是向你問個話兒:你知道哪裏住有神仙嗎?”


    “該死的猴子,看老子不刺死你!”哥哥已經下了要石猴命的狠心,他嘴裏喝罵著,手中漁叉揮舞起來隻管用力向石猴身上肆無忌憚地亂戳。


    其實石猴隻需跳躍著跑開就行了,可他冒著生命危險獨筏渡海,好不容易見到了“人”,“神仙師父”沒有打聽出來,又如何能舍得逃走。很快,石猴身上被哥哥手中的漁叉刺出了幾個血孔。如血人一般的石猴依舊圍在這哥倆的周圍跳來跳去,沒有一絲要離開的意思。


    兩個漁民兄弟哪裏見到過這樣怪異的事,隻以為石猴是一隻修煉成精的山魈,心中竟先有了怯意。


    “快滾!快滾!”哥哥已不在想把石猴捉住賣掉換銀子的事,他拚命揮舞著漁叉,隻想讓眼前的怪猴子快點離開自己和弟弟身邊。


    “神仙住在哪裏?你們告訴我好嗎?……”石猴一邊嘰哩哇啦地問著隻有他自己才能聽懂的獸語,一邊躲閃著哥哥手中刺來的鋼叉。終於,哥哥的眼裏有了更深的恐懼光芒,衝石猴大叫了一聲:“滾!”竟把手中的漁叉脫手飛了出去。


    石猴被哥哥的一聲大喝震住,躲閃不及,漁叉閃過兩點寒光,鋒利的叉尖貼著骨頭穿透了石猴的臂膀。


    “啊!”也不知是由於不堪忍受這份痛苦,還是看出眼前的“人”已經動了要殺死自己的惡念,石猴咆哮了一聲,雙目凶光暴射,竟拔出臂上的漁叉,不顧臂膀上汩汩冒出的鮮血,如在花果山的溪澗中捉魚玩一樣,向眼前的這兩人胡亂刺去。


    “弟弟,快跑!”哥哥伸手拉住已經嚇呆了的弟弟,拚命地向前跑去。


    石猴丟了漁叉,“嗷嗷”叫著向哥倆追去。由於石猴是樹上的王者,不擅平地奔跑,加上身體多處受傷,哪裏追得上拚命逃竄的漁民兄弟。


    想不到上岸後第一次遇見人,就被人弄得這般狼狽,石猴看著身上的傷口,心中竟對人生出一絲恐懼的情緒來。他尋了一處樹林,在林中隱藏了一日,隻到身上的傷口愈合,才敢從林中出來。


    不覺間,石猴在人世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由於他聰明機靈,竟也學了些半生不熟的人語,每天隻要見到人時,他都會迫不急待地跳上前,相問道:“人,你知道哪裏有神仙嗎?”


    人們猛然間看到石猴的怪模樣,再聽到從石猴嘴裏吐出來的含混不清的“人”語,無不驚叫著跑開。石猴雖然對人心向往之,但更多的人卻因為石猴“相貌出眾”,而把石猴當成是從山上跑下來的山魈。石猴經常會被一些膽大的青年和潑皮的少年投來的石塊和土坷垃打得遍體傷痛。


    不得不說,和山林中的野猴相比,石猴身上多了些近似於人的氣質,可真與人相比,他還是不折不扣的猴,一隻有意收斂自身野性,行為舉止間刻意模仿人的猿猴而已。


    是不是人不喜歡動物擬人化?顯然不是。因為有很多人就是以訓練動物擬人化而娛人娛己的。想想那些能說“人”語的學舌鸚鵡和畫眉等,給人們帶來了多少喜樂。可當一隻會說“人”話的大猿猴突然出現在人們麵前時,人們卻隻有將石猴當成怪物。對於如“葉公好龍”般複雜的人,石猴也隻能投人所好了。


    一彎鉤月不知疲倦地在淡淡的浮雲中穿梭,無數顆繁星在夜幕上若隱若現的閃爍,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石猴借著夜色的掩護,偷偷溜下山去,把一戶人家掛在門洞裏的一個燈籠偷上了山。


    荒野中忽高忽低,晃動著行走的燈籠,竟讓一個夜路的行人誤以為自己遭遇到了傳說中的鬼火,大叫一聲後,昏暈在山道上。


    同樣是人,白天裏可以氣壯如牛地將石猴追打得遍體傷痛,黑夜裏未見石猴,隻一個行走的燈籠,就讓人膽小如鼠遇貓般自我嚇倒。


    在一個無人的山洞裏,石猴忍著痛疼,用燈籠裏燃燒的火燭小心翼翼地燒去臉上和四肢上的毛發。當石猴穿上他從那名夜路人身上剝下來的衣裝,剛迫不及待地試著在洞內走了幾步,就因踩住了長可拖地的衣角而摔倒在地……


    次日,石猴早早下山,爬上山下河邊一棵枝葉繁盛的大楊樹上後,就再也沒有下來。


    天近中午,夏日的驕陽如火爐般焚烤著大地,知了在叢林中此起彼伏地高歌著,顯然夏日的天氣,最是適宜這些天生大嗓門的精靈歌唱:生命短有什麽,個小也不可怕,我們知了,就是要用最高亢的聲音向你們宣告:我們曾經活過!


    “嘿嘿,有人來了!”楊樹綠油油的枝葉動了一下,石猴從茂密處探出了腦袋,不遠處三個十三、四歲,戴著遮陽竹笠帽的少年正一路嘻鬧著從村口向河邊走來。


    三個少年在石猴藏身的大楊樹下的陰涼處停了下來,他們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隱身在濃密綠陰中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的石猴。


    “哈哈哈……嘻嘻嘻……”三個少年一到樹下,就三下五去二地把身上的衣服脫了個精光,隨手往樹陰下的草叢上一丟,就打打鬧鬧、爭先恐後地撲進河裏。


    見少年在河麵上嘻戲,沒有注意岸上的衣服,石猴火速從樹上跳了下來,先拿了一頂遮陽竹帽戴在頭上,然後迅捷無比地將三個少年的衣服鞋帽裹在一起,草草地抱在懷中,蹦蹦跳跳地竄進岸上的樹林裏去了。


    石猴在猴群中雖然比較高大,但比起成人來,就顯得瘦小多了,而河裏洗澡的又多是少年,偷孩子的衣服最是合適他。


    回到山洞,石猴迫不及待地把懷中的衣服鞋帽往地上一丟,拿起來一件件試過,還別說,勉勉強強都算合適。石猴穿上一套,把剩下的兩套打成一個包裹背在背上,然後學著人的樣子,在山洞內練起了走路。


    這樣練了兩天後,石猴臉上和手腳上被火燭燙傷所結的硬痂都已脫落,臉上無毛,看起來更像是人樣。石猴以為,神仙既然是由人得道成仙的,就應該住在人口最為密集的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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