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走了。


    正如同女兒小九所朗讀的那首詩篇一般——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在漢東的十多年。


    他真的經曆了太多太多。


    有絕望,有昂揚。


    有熱血,也有神傷。


    往事不可追。


    隻可成回憶。


    腳下的路,依舊還是在走著。


    未來,對於祁同偉而言,正在到來。


    他離開漢東的時候,並沒有通知任何人。


    這不單單是對趙立春這個省委書記的尊重。


    同樣也是對新上任的省長,一種尊重。


    如果聲勢弄得太過浩大,難免會讓一些人的麵子上,過不太去。


    偏偏。


    以祁同偉現如今的地位,想要不聲勢浩大的離去,又是不可能的事。


    他離開的消息,不知怎麽的,居然傳了出去。


    農曆新年後,開工的第三天。


    京州市的主幹道上,不知何時,已經是人山人海!


    祁同偉乘坐的考斯特,在行進入這條路上的時候,居然被擁堵得不能動彈分毫!


    “祁書記,留下來!漢東省的百姓需要您!”


    “祁書記別走!別去江南!留在漢東!”


    “祁書記,回來中吳吧!中吳需要您的領導!”


    沸沸揚揚的人海之中。


    展開的橫幅字體不一。


    但所闡述出來的內容,卻基本一致。


    漢東省的百姓,熱切的需要祁同偉,留在漢東!


    帶領他們,繼續完成還沒徹底成功的改革偉業!


    “書記,前方道路已經徹底擁堵,我們無法前進了!”


    孫連城起身觀察了一會,連忙扭頭對祁同偉說道。


    祁同偉沉默了。


    看著人山人海的現場,他的血液隱隱有些沸騰。


    他突然覺得,不管如何,自己都應該說些什麽。


    這裏,是生他養他的地方!


    他在這裏,揮灑了自己所有的熱血,奉獻了自己所有青春!


    這裏的人民,在他的心中,永遠都是最為可愛的人民!


    祁同偉眼眶濕潤。


    他命令手下將車輛的門打開。


    在孫連城的陪同之下,走了出去。


    圍繞的百姓們,在看到祁同偉俊郎挺拔的身影之後。


    頓時變得更加沸騰起來!


    “祁書記,我看到祁書記了!!!”


    “前麵的人讓一讓!讓我看看祁書記!”


    “祁書記我愛你!留下來!留下來!”


    到了最後。


    嘈雜如雷的聲音,都化為整齊的一句話——


    留下來!


    祁同偉站在民警快速搭建起的臨時台子上,拿過遞來的喇叭。


    “鄉親們!”


    他的第一句話,就讓百姓們顯得更加激動。


    聽聽!


    聽聽!


    祁書記叫他們什麽?


    鄉親!


    “這才是我們漢東生出來的孩子!”


    相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領導。


    相比起那些一輩子,你都見不到一麵的大人物。


    現如今。


    站在台子之上,手拿話筒的祁同偉。


    看起來是如此的親切!


    “鄉親們,麻煩大家聽也說兩句話。”


    聽到祁同偉的要求,熱烈的現場,頓時陷入安靜之中!


    祁同偉拿著話筒,隻覺喉嚨有些許哽咽。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動情開口:


    “父老鄉親們,因為工作需要,組織上調走到江南工作。”


    “我在漢東工作的這十來年,父老鄉親們對我的支持,對我的理解,我祁同偉銘記在心!”


    說到這裏,群眾之中隱隱響起抽泣之聲。


    他們如何不明白呢?


    祁同偉的離去,其實已經是注定了的。


    但是!


    他們隻是懷揣著最為質樸的情緒。


    隻是單純的希望,這樣一位領導,能夠繼續留在漢東!


    祁同偉熱淚盈眶,嗓音之中,甚至已經帶上了一絲沙啞:


    “實際上,我是非常愧疚父老鄉親們的,我不值得你們如此。”


    他深吸一口氣:


    “我在漢東,做得事情,其實還遠遠不夠,我還有太多太多的想法,未能付之實踐。”


    “但這個世界,遺憾永遠都是主旋律,沒有人不會帶著遺憾,走完這漫長且短暫的一生。”


    祁同偉的這一番話說罷。


    現場群眾已經隱隱有些哽咽。


    “同誌們,鄉親們!”


    祁同偉提振情緒,中氣十足的吼道:


    “我走了,我希望在我走之後,漢東的改革事業,能夠更上一層樓,一定會比我在的時候,更加蓬勃、更加充滿生機!”


    “再見!漢東!”


    “再見!可愛的你們!”


    祁同偉放下喇叭。


    用力揮舞了一下雙手,頭也不回的走下台麵!


    ......


    “他...走了?”


    趙立春負手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翠綠景色。


    低沉開口。


    “是的,書記,他走了。”


    秘書在背後,小聲回應。


    “走了啊...走了...”


    趙立春感慨出聲。


    這十多年來,真的就如同一場夢般。


    他與祁同偉之間,從最開始的友好,到後麵的敵視,再到後來的徹底撕破臉皮。


    本以為,他們是一輩子的仇敵。


    但命運卻永遠不會跟隨著你的所想,而平直發展。


    誰又能想象得到。


    到了趙立春的權力最頂峰時期。


    他居然會與祁同偉,握手言和。


    共抗外敵呢?


    他感慨。


    感慨祁同偉的從無到有,簡直就是一部人生傳奇。


    情不自禁的。


    他腦海之中,浮現出一首應景的詩句來。


    “孩兒立誌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身後的秘書看著趙立春低聲呢喃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恍惚。


    祁同偉的人生初期,不正是從窮鄉僻壤裏麵,苦讀而走出來的大學生嗎?


    那個時候的他,真的是一無所有。


    飽受打壓,失去所謂的愛情,身中三槍卻無人問津。


    現實所帶來的一切殘酷,都在他的身上不斷加注。


    但他的腰杆,卻始終是如此的挺拔。


    不曾在不公的命運麵前,彎下絲毫!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趙立春微微一歎。


    祁同偉現如今,不正是朝著更為遠大的前程,奔赴而去嗎?


    “我一直都明白,祁同偉不會隻留在漢東的。”


    他也不是一個,隻會待在一個地方的人。


    “人生無處不青山呐...”


    對祁同偉而言。


    不正是如此嗎?


    “書記,祁書記貌似決定是去中吳機場坐飛機,飛往江南。”


    秘書低聲在後麵說道。


    “知道了。”


    趙立春嗬然一笑。


    中吳嗎?


    也對。


    他應該猜到的。


    中吳一直以來都渴望的機場,在祁同偉手中順利建成。


    現在,他要離開漢東了。


    自然而然,是要去中吳乘坐飛機的。


    這。


    或許也算是他對漢東表達的,最後一絲情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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