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名叫齊斯妍,大齊朝的六公主,封號明夜。


    本宮的母親季玥兒是大齊朝的貴妃,後宮中第二尊貴的女人。


    緣何屈居第二呢?


    因為第一尊貴的是太後烏氏,長了一張慈眉善目臉的烏氏。


    做人都要論資排輩,何況名分。


    她的嫡親兒子雖然已不在人世,但她出身名門,又從小撫養了我父皇長大,所以嫡母皇太後的地位無比尊貴,無人撼動。


    在她的下麵本來是皇後閔氏,一個第二尊貴的女人。


    十三歲之前我常見她,眉目如畫,姿貌端華,走起路來嫋嫋婷婷,像風中楊柳,水中芙蓉。


    美則美矣,但我每每看了很是懸心,擔心她稍不留神腳下一滑就會把腰折斷。


    父皇大抵是愛她的,因為我闖入她的寢宮昭霞殿的時候都能看到她的腰在我父皇手上把玩,流連不已。


    隻是,父皇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她是一個熾熱噴香的大豬肘子,頃刻間就要風卷殘雲,吃幹抹淨。


    那麽彪悍的父皇,那麽柔弱的皇後,就像大老虎和小綿羊,他們能玩到一處嗎?


    母妃估計也有這種想法,時時憂心,總是有意無意的打發我往昭霞殿跑。


    我嘴饞,禁不住她的美食誘惑,雖然覺得極其無聊,還是打著想念父皇的幌子,一次次的鑽入昭霞殿的珠簾裏。


    珍珠閃耀,翡翠叮當。我躲在紗帳後麵,眼巴巴的看著案上那一盤盤珍饈美味,垂涎三尺。


    我個子很高,經常是顧頭不顧尾的藏法,一葉障目,自欺欺人。


    皇後娘娘人很好,不但不罵我,反而笑著招手叫我近前,捏捏我的臉賞我桂花糕吃。


    那是她親手做的。


    她人長的美,還有一雙巧手。


    父皇也高興,就手灌我兩口果酒。


    最後我迷迷糊糊被人抬著回翠合殿的時候都會被母妃揪住耳朵一頓臭罵,內容無非是我又貪嘴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覺得她一點都沒有先見之明。


    我才多大?吃飽喝足穿暖之後,再有幾個宮女太監與我嬉笑逗樂不是我的人生日常和終極目標嗎?


    再說你也知道我是為了一口吃食去跑腿的,你不想著把我喂飽,偏要吊著我,讓我心有怨言、四肢懈怠,最後自有大方的人將我伺候好了溫言軟語的打發,有問題嗎?


    完全沒毛病啊。


    所以,當母妃緊接著詢問昭霞殿內的所見所聞時,我一概回答腰很細,父皇的手掌好大,一直在她腰上遊移。


    不等我再加渲染,母妃就會翻著白眼,命令她的侍女紅綃將一條長長的白色綾緞緊緊的纏在自己腰上,賭咒發狠說晚飯不吃了,點心也撤了,讓我想吃什麽自己去小廚房吃去,不要在她眼前晃蕩。


    ——這是我的經驗,屢試不爽。


    彼時我暈暈乎乎的隻想睡覺,直接倒地,耳邊又聽到母妃一番聒噪。


    我知道她無心罵我,她是要作賤自己了。


    果不其然,醉眼朦朧中,我看到她叉著腰在坐榻前走來走去,神神叨叨,立誌要打造一個皇後那樣的纖纖細腰。


    紅綃忠厚,不住點頭並握拳助威,“娘娘,奴婢相信您一定可以的,嗯!”


    哧!我都聽麻木了,人家說久病成醫,我是久見成神。


    那個時候我雖然才十二歲,但是我覺得自己英明神武,慧眼如炬。


    我很想說:“母妃啊,你就是餓死也不會有皇後娘娘的細腰的,因為人家是天生的,你是天剩的。”


    你胃口太大,吸收太好,喝口水都能長肉,吸口風都能增肥,你拿什麽跟人家拚?


    記住,你的特點是豐潤!豐潤!豐潤!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天生你材氣死你,即便你把自己餓到眼冒金星,勒到口吐白沫,你的骨架都比皇後娘娘撐完一鍋大豬肘子還要寬些。


    可惜,她不會聽我的,每次都信誓旦旦的覺得我可以,我能行,你們等著瞧,老娘一定要瘦給你們看!


    無一例外讓我們這些親近的人沒眼看。


    有一次連父皇都看不下去了,扶住她肥碩的腰肢說道:“愛妃啊,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你就不是那塊料。”


    父皇說的直接,母妃恨的牙癢。


    當然,她不敢恨我的父皇,她恨的是自己的父親,季國公季盛槐。


    我外祖有兩子一女,母妃是他晚年所得,落地時瘦弱的跟個小貓兒似的,哭都費勁。


    接生婆當時就說養不活,外祖一聽那還得了,咬著牙握著拳的使蠻勁,一番暴力喂養之後,硬生生的將這小小的女娃撐成了一個體格粗大的楊貴妃。


    楊貴妃挺美的,要不怎麽能獨占君王,比翼雙飛呢?


    我母妃也不差,膚白貌美大肥腿,可惜生錯了時代,大齊朝以瘦為美,小腰盈盈一握是多少閨閣女子的畢生夙願。


    所以皇後娘娘得寵實是必然,她滿足了我們大齊朝男子對美女的所有想象。


    然而,世事多變,像她這樣一個楚楚動人的美女,不知道怎麽得罪了我的父皇,那個大齊朝最有權勢的男人。


    有一日,我看到她被踢翻在地,原先愛不釋手的楊柳腰上留下了一方碩大的腳印,那是父皇厚重的金絲龍靴才能印出的繁複紋路。


    她吐著血,慘叫著被一道聖旨打入了冷宮,拖走的時候我驚見地上有兩道很深的血痕。


    龍靴真可怕!這是我當時的第一念想。


    當然,父皇的臉更可怕,陰沉沉的,好像風雨欲來的雷暴天氣,隨時都能降下雞蛋大的冰雹把人砸死。


    我一直在瑟瑟發抖,很後悔自己為什麽總是貪嘴,小廚房的夥食還不夠好嗎?隔鍋的飯就那麽香嗎?


    父皇走出昭霞殿的時候忽然止步,稍稍側目,看向我一貫藏身的地方,那眼神令人心悸。


    我屏住了呼吸,左手壓右手,極力控製自己不要發抖。


    他的龍靴微微一動,上麵那雙黑色的龍眼都在滴血。


    那是皇後娘娘的血。


    我害怕極了!


    千萬……千萬不要過來啊!


    狡兔三窟,齊斯妍,你個蠢貨!為什麽老喜歡藏在紗帳後麵,連個小畜生都不如!


    最終,他大闊步的走了,明黃的背影越來越遠。


    應該……沒有發現我吧。


    隨後,我被狗攆似的逃走了,快的像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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