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門外站著的沈行，老管家到像是對待所有人那樣，語氣和善恭敬道：“先生，這棟別墅的主人現在都不在家裏。我並沒有收到主人通知的預約，如果你有事兒的話，還是先聯係一下蘇先生。恕我不能讓你直接進來。” “不在家？”這個答案是沈行始料未及的。他瞪大了眼睛，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追問說：“蘇寒不在，那蘇燃呢？還有那個醫生，叫羅霄的那個，他也不在嗎？” 老管家臉上仍然保持著那種和善又疏遠的微笑，又是搖了搖頭，他說：“屋裏隻有我們這些傭人，主人今天全都不在家裏。所以先生，您還是請回吧。” 然而他越是這樣，沈行心裏那種擋不住的慌亂就越是嚴重。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對著一團棉花發怒，不管他的怒火強烈的什麽地步，對方的永遠是那副柔柔弱弱的回應，好像半點兒都感受不到他的焦急。 雖然他也知道，在對待別人的時候，他平時也都一貫是這幅樣子。 一模一樣。 沈行越發覺得，蘇燃他們一家，包括傭人在內，似乎都是在竭盡全力的跟他作對。可是他就想是個被困在死路裏的老虎似的，不管有多少的力氣，也終究是沒辦法把自己解脫出來。 又是幾下粗重的呼吸，沈行皺著眉毛，一字一頓的繼續問道：“那，他們到底去哪兒了？” 他是這麽問的沒錯，可是沈行自己心裏也非常清楚。隻要是一個正常的管家，主人沒有明確的指示，他就一定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果然，老管家麵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微微笑道：“我隻是個仆人，家裏的主人到哪兒去了，是不會告訴我的。所以先生如果想知道的話，還請聯係蘇少爺吧。” 話說到這裏，沈行也可以確定，自己是一定問不出來什麽有用的線索了。 他咬了咬牙，在心裏努力地告訴自己要平靜下來。可是到了最後，他也終究還是沒忍住，狠狠一拳砸在了院牆上，然後轉身就離開了原地。 在回去公司的路上，沈行給助理程誠打了個電話，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查找蘇燃兄弟兩個到底去了哪裏。而讓他總算是稍微有了些滿意的是，在他回到公司的時候，程誠就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先是把上午會議的錄屏給他，然後就站直身子，給沈行匯報了一下他更想知道的那件事情的結果：“沈總，按照我查到的情況來看，今天夫人和蘇大少爺，還有另一位同行男子一起去了機場。” 說完之後，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接下來要匯報的事情，程誠的臉上多了幾分尷尬。 沈行被他這種表情弄得有些不好的預感，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他語氣不善道：“要說就說完整一點，你是還打算給我賣關子是嗎？” 感受到了沈行的憤怒，程誠也不敢再做任何的猶豫。趕忙接著將查到的訊息繼續說了出來道：“按照我查到的情況來看，夫人是跟著那名男子一起登機了。至於蘇家大少爺，現在已經……”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已經被沈行陰沉著臉打斷。他此時此刻的表情，難看的就像是地獄裏麵爬出來的惡鬼。麵色鐵青，雙眼中寫滿了陰狠。幾乎快要把自己嘴裏的牙都咬碎，沈行緩緩問道：“他們上的哪一個航班？” “這……” 程誠覺得自己鬢角的汗都要滴下來了。不過想想換做其他的任何一個人，也都會和沈行一樣的生氣。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是明明白白的出軌啊！ 心裏這樣想著，可程誠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頂著沈行吃人的目光，表情尷尬的回答他的問題說：“這個我暫時還沒有查到，蘇家施了一定的壓力，我……” “砰！” 一聲響動，程誠的話在瞬間停止。 沈行的茶杯就碎在他腳邊兒的位置，玻璃片散了一地，也足夠說明它的主人是有多憤怒了。 “現在就去給我查，查他們乘坐的班機，查他們的目的地。還有查他們要去做什麽，具體到住的地方。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還查不到，你就可以遞上來辭職信了。”沈行紅著眼睛下了命令。 這是程誠跟著他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沈行怒成這樣。所以他也知道，對方口中的“辭職威脅”並不隻是一個單純的威脅而已。 如果這件事沒有做到讓沈行滿意，沈行就一定會把他趕出公司的。 程誠非常清楚這個結論。 所以沒有再做任何停留，他點頭應下，就離開了沈行的辦公室，著急著繼續查情報去了。 剩下沈行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盯著他麵前的辦公桌發呆。腦子裏麵的理智告訴他，他現在應該好好的看看程誠剛剛給他的會議記錄才行。畢竟這場會議非常重要，就算是在開會的時候他缺席了，他也不能完全沒有了解才行。 但是不管他在心裏如何告訴自己，他也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他現在才清楚的意識到，蘇燃離開他，就是在他心裏挖了一個洞。而心都少了一塊，誰還能有精力去思考其他呢？ … 蘇燃挑選的是一個濱海城市，飛機落地，進入航站樓的時候，一陣陣的熱浪就吹的兩人不停的往下流汗。 羅霄的襯衫已經濕了一片，西服外套早就被他脫下來拿在了手上。可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同樣熱的額頭滲汗的蘇燃，他有些無奈的問道：“幹嘛選這邊兒啊？到了夏天可不是得熱死人了嗎？” “這個是在計劃之外了。”蘇燃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他說：“我本來隻是覺得，我還從來沒有來過這麽徹底的南方，所以想著要換個生活環境的話，不如就好好嚐試一下。還有就是我喜歡大海，夢想就是有一套海景房。沒人幫我實現，我不就隻能自己實現一下願望了嘛。” 他說著，朝羅霄俏皮的眨了眨眼。 後者隻覺得這笑容就像是一陣清風拂麵，熱他也覺得是值得了。 以蘇家的財力。蘇燃想在這邊生活，蘇寒當然是早就給他直接買好了別墅。兩人出了機場打了輛車，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到了蘇燃的海景別墅。 別墅裏麵現在還沒有什麽傭人，隻有一個阿姨在幫忙煮飯收拾。蘇燃進去之後大概看了看，別的他倒是無所謂，就別墅一側的落地窗正對大海，隻這一點，也足夠讓蘇燃滿意了。 “那以後咱們就要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了，”蘇燃看著窗外的大海，臉上寫滿了興奮。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羅霄，他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羅醫生，你要是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哦。” 羅霄無奈的揉了一把他的腦袋。 “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後悔，既然已經陪你來了，那就是我考慮清楚了。還有什麽可反悔的？” 兩人相視一眼，又一同笑了起來。 “不過這段時間，你腿上的傷好點之後，你就得陪著我一起去找找適合開診所的位置了。”羅霄說：“這就當是我陪你過來的報酬，怎麽樣啊？” 蘇燃當然點頭。 他喜歡跟在羅霄身邊的感覺，而對方也確實是幫了他不少。同樣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他們兩人之間的互相照應，也自然是不可少的。 不過陪是陪，但還有一個問題，蘇燃有些擔心，又有些難以啟齒。猶豫了片刻，他終究還是開口問道：“羅醫生，你如果在這個城市開診所的話，沒有人脈，會不會有點……不太方便？” 蘇燃覺得自己問的已經非常委婉了。 可是羅霄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問道：“你是想問我，換了個城市會不會沒錢開診所對吧？” 蘇燃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他確實是這個意思。 羅霄卻輕笑兩聲，格外淡定：“你放心吧，這件事，是唯獨不需要擔心的了。” … 三天之後，沈行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盯著手中程誠遞上來的資料，一臉凝重。 蘇燃他們去的地方已經查到了，而除此之外，程誠還給他附上了一份羅霄的個人檔案。 沈行捏緊拳頭，手指生疼也無法放鬆。 跟沈家勢均力敵的那個羅家的小少爺？ 嗬。 怪不得他區區一個醫生，敢頂撞他沈行那麽多次了。第五十五章 你不想活了是嗎？ 如果說在對待蘇家的時候，沈行可以仗著自己家大業大拿到絕對優勢的話，在對待羅家的時候，就算是可以抗衡，也絕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非常的出力不討好。 而他知道這一點，羅家也同樣不是傻子。並且比起沈行這種自己愛拚愛打的上進派，羅家作為老牌的貴族，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於是在這個城裏，羅家和沈家就一直保持著那種不遠不近也不對立的狀態。哪怕誰也不能在這個城市登頂，也總比鷸蚌相爭被漁翁得利了強。 沈行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看著桌上的資料，腦子裏思考的就是他們現在的形式。過了很久，他終於是長長的籲了口氣，伸手拿過了那些資料，幾下撕了個粉碎。 既然羅家人先打破了這個平衡，那他沈行也不是吃素的。他不知道自己用什麽方法可以把蘇燃給追回來，所以不如就用他最習慣的那種—— 把蘇燃身邊的人逼到絕路，蘇燃自然就會回到他身邊了。 沈行這樣想著，他覺得自己的思路毫無問題。 可惜羅家並不是蘇家，或者說相比之下，這可以算得上是天壤之別。沈行的計劃進行的並不順利，一個月過去，他自己的狀態是越來越差，整個人變得憔悴了很多。可羅家的狀態，卻是沒有半點要被掰垮的意思。 “我覺得再這麽下去，你會把自己給搭進去的。” 這是一個周五的晚上，沈行去酒吧喝酒的時候，走到他對麵的楚念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楚念的本職工作就是醫生，又跟沈行的關係不錯。因此他也成為了這段時間裏，沈行打擾最多的一個友人。 將對方要求的止痛藥放在桌上，楚念在沈行對麵坐了下來。看了看對方的麵貌，他又伸手過去將止痛藥收回了自己口袋。迎著沈行不解的目光，楚念開口道：“我是醫生，又不是殺手。你休想利用我的職務之便，達成你的自殺計劃。” 他這麽一說，沈行那雙死水一般的眸中才總算是多了幾片漣漪。眨了眨眼，沈行皺起眉毛，他否定道：“我沒打算自殺。” “你確實是沒打算，隻不過是你現在的行為，無異於自殺罷了。”楚念聳了聳肩，將沈行麵前的酒杯奪了過來，又叫來服務生給他要了杯果汁。然後才繼續道：“咱們這麽多年的朋友，我也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羅家那個事兒，我覺得就憑你一個人你做不到什麽。趁著人家沒打算跟你計較，要不然還是就算了吧。” 他說的是沈行計劃讓羅家垮台的事情。 作為沈行唯一能說的上真心話的朋友，楚念還是知道這件事的。當然在他知道的第一時間，他就曾給出過堅定的反對意見，隻不過被沈行完全當成了耳邊風罷了。 不過上次如此，這次也是一樣。 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沈行就搖頭堅定道：“不行。” 這件事是他唯一不能讓步的地方。 楚念被他這種倔勁兒弄得也有些惱火，跟著一起擰了擰眉毛，他說：“至於嗎？你這樣就算是贏了，你這條命也得搭出去。你之後的計劃全都得泡湯。你還想把你老婆追回來？用什麽追？用你的骨灰嗎？” 沈行低頭不語。 楚念知道，這是他根本沒有聽進去自己說話內容的反應。於是放棄了狂呼亂叫，他換了一個語氣。本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精髓，他歎了口氣道：“沈行，你隻是想讓蘇少爺回到你身邊而已，方法多的是，你為什麽總喜歡選擇最極端的那種呢？” 這一次的問題，沈行顯然是聽進去了。 可是他仍然沒有回答。 隻是抬頭看向楚念，他的目光和神態分明是在詢問—— 難道還有什麽不極端的方法嗎？ 楚念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頓時覺得自己更無奈了。抬手在自己額頭上狠狠地按了兩下，楚念在心裏安慰自己，就當這也是一種心理上的治病救人了。 深呼吸了兩下，他說：“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想把蘇少爺追回來，是因為你愛他，還是單純的因為，你不想讓你身邊有人逃離你的控製？” 畢竟是這麽多年的朋友，沈行這人的掌控欲有多旺盛，楚念還是很清楚的。 所以他覺得這個問題的存在，也非常的有必要。 可是沈行本人，卻好像並不想麵對這個問題。他沉默著思考了片刻，終究是皺著眉毛，有些不耐煩的問道：“這個問題，跟我現在的情況，有任何關係嗎？” “當然有。”楚念點頭：“如果你告訴我的答案是前者，我就會幫你考慮該怎麽追回你的愛人。如果答案是後者的話，我就會給你推薦一個心理醫生，你該去看看病了。” 雖然……就算答案是前者，他也很想讓沈行去看看病就是了。 楚念在心裏說了最後一句。 他知道這句話說出來沈行一定會發怒，雖然就算是現在沒說出來，沈行的表情也並不見得有多好。 擰著眉毛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沈行猶豫道：“說實話，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對蘇燃的這種執著，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或許是因為愛情？可是他平心而論，也不會排除他控製欲過盛的原因。 抬手在自己眉心狠狠地按了兩下，沈行再一次抬頭的時候，眼中已經寫滿了堅定。 這是他第一次直麵這個問題，也是他第一次勸住自己，放棄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