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就算是他問沈行，對方也不可能給他實話實說。所以也沒必要，去兀自做那麽多無意義的揣摩了。 又到了一個周五。 早上張阿姨一大早就來了家裏，給兩人做好了早餐，沈行吃過之後就去上班了。蘇燃為了讓自己不變成一個實打實的米蟲，這段時間裏，他也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作息。以至於早上沈行起床的時候，他也能跟著爬起來，吃一頓早餐，然後開始做他自己的工作。 可是今天卻不一樣。 早餐剛剛吃完，蘇燃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拿過來一看，來電顯示的地方分明寫著蘇寒的名字。 瞬間想起了自己之前拜托對方的事情，蘇燃在接通電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也跟著加速跳躍了起來。 蘇寒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過了，對方不會因為一些小小的線索，就開始朝他炫耀。所以這通電話能打過來，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果然，如蘇燃所想。在接通電話的瞬間，對麵就傳來了蘇寒的聲音。他說：“之前，你讓我幫你調查的那個人，我已經查到了。今天有時間嗎？約個地方，或者我過去你家，給你講講我查到的東西？” 雖然知道在工作時間，沈行十有八九是不會回家。但是安全起見，蘇燃還是跟蘇寒約了一個咖啡廳見麵。 約摸半個小時之後，兩人就在咖啡廳裏碰了頭。蘇燃坐下之後，朝服務員要了一杯可可，就急不可耐的問道：“哥，那個人到底是誰，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他叫陳卿歌。”蘇寒說：“是沈行以前的同學。但是……” 蘇寒欲言又止。 蘇燃本能的意識到，對方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 於是深吸一口氣，他說：“哥，你說吧。不管是什麽情況，我都能接受。”第二十一章 在你眼裏，我到底 蘇寒盯著蘇燃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摸了摸口袋，從裏麵掏出來了一張照片，放在了桌子上麵。 蘇燃低頭去看，果然就跟他之前猜想的一樣，照片上的那個少年，外表看起來和他有七八分相似。隻是年齡看起來最多是剛剛步入大學的樣子，笑的很燦爛，但是笑容裏麵帶著的，明顯是濃濃的稚氣。 “這就是陳卿歌，我找到的照片。” 蘇寒說：“是他剛上大學時候的樣子，確實是跟你很像。也就是因為外貌原因，我查了一下他的家庭情況。他是個單親家庭，家裏隻有一個母親。父親從出生開始就從來沒有見過，但是每個月，都會有一個人往他們家的銀行卡裏匯一大筆錢。我想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吧？” 蘇燃垂眸。 他沒有說話，隻是盯著照片安靜的看著。過了很久，才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說：“爸不是說，他在外麵從來沒有過人嗎？” “男人在說這種話的時候，真實度有多少，我想你比我清楚。”蘇寒歎了口氣，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桌上的照片，示意將話題重新帶回到這個位置。略作停頓之後，他繼續道：“陳卿歌的母親在他上大學之前就因為車禍去世了，剩下他一個人，在大學的時候認識了沈行。按照年齡來說，他其實比你我年紀都大，算是我們同父異母的哥哥。但是，上大學的時候發生了一次意外。當時他家所在的位置發生了洪澇，他不慎落水，從那之後就再無音訊。” 蘇燃皺起了眉毛：“你的意思是說，他死了？”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沒錯。”蘇寒點了點頭：“但是到最後也沒有找到他的屍體，隻不過爸爸從那之後再沒有給別人匯過錢。我這兩天也去跟他當麵對峙過，按照爸爸的說法，陳卿歌這麽多年再也沒有過任何消息，應該確實是死了。” 話說到這裏，咖啡廳的服務員叫他們剛剛點的飲品送了過來。蘇燃接過咖啡之後喝了一口，眉頭皺的比剛才又緊了一些，久久也無法開口。 要說什麽好呢？ 他給一個死人，當了這麽多年的影子。明明知道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會回來搶走沈行，可是他也知道，那個人永遠都是沈行心中的朱砂痣。 他想磨滅，都無從下手。 手中的咖啡確實很燙，可是蘇燃卻覺得自己心裏一片冰涼。深呼吸了兩下，他努力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然後繼續道：“哥，你知道這個人的性格怎麽樣嗎？” “我查到的是說，因為家庭原因，陳卿歌有點孤僻，還有點自卑。”蘇寒畢竟是認真去對待這件事了，所以查到的結論也是麵麵俱到。他說：“我去詢問了一下他當初的大學同學，那些人都說，陳卿歌平時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高冷之花模樣，但是我覺得，那隻是掩飾內心自卑的一種手段而已。他不喜歡笑，臉上也沒有什麽太多的表情。總之，跟你完全不一樣。” 蘇燃眨眨眼。 怪不得沈行不喜歡他。 因為他這個替身有笑有淚，還會演戲。 和他夢幻中的那個高嶺之花完全不一樣，也難怪沈行不滿。 蘇燃覺得自己心髒的部位抽疼了兩下，這種疼痛明明很輕，回味卻刺骨。 蘇寒似乎是看出了他現在的感受，皺了皺眉，他說：“小燃，我是這樣想的。就算是當初在大學的時候，沈行和陳卿歌走的很近，但是他們兩個畢竟沒有到更深一步的關係。陳卿歌在沈行心裏，也就是一個最漂亮的初戀影子而已。你沒必要把自己變成這個影子的替代品，如果你真的跟他變得一模一樣，那沈行就隻會把你當成陳卿歌，你在他眼裏，就再也不是蘇燃了。” 這個道理，蘇燃心裏當然明白。 但是明白歸明白，在抬頭看向蘇寒的時候，蘇燃的表情不是一般的難過。沉默了片刻，他微笑著說出了最讓他心痛的話道：“但是如果我真的變成了陳卿歌，沈行他就會愛我了。對嗎？” 蘇寒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因為結果，顯而易見。 蘇燃又喝了一口杯子裏的咖啡，然後就站起身說：“謝謝哥，我想知道的事情全都知道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之後，他也沒有任何的留戀，轉身就走。 等到了咖啡店門口的時候，蘇寒又忍不住從後麵追了上來。一把扯住了蘇燃的手，他說：“我知道我沒資格對你的感情生活說什麽，可是你作為我弟弟，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你……” “放心吧，哥。”蘇燃笑了：“我沒那麽賤。” 雖然他不得不承認，在剛剛聽到蘇寒對陳卿歌描述的時候，真的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變成這個讓沈行魂牽夢繞這麽多年的存在。 可是他也真的沒那麽賤。 他為了沈行，已經放棄了太多的事情。 他不想到了最後，他連他自己的存在都要放棄。 蘇燃一路上暈暈沉沉，最後是怎麽回到家的，他自己都記不清了。進門之後就直接上樓，在臥室裏趴著睡了一天。 然後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夢到了他大學的時候，那時他還是個肆意妄為的富二代。然後他夢到了沈行出現在了他的教室裏麵，就坐在他旁邊的位置，看著他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他也跟著笑了。 然後他聽到沈行的呼喚，他說：“小歌。” 蘇燃猛的從夢中驚醒，瞪大眼睛的同時，他看到剛剛還在他夢裏出現的那張臉，現在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沈行還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怎麽這個時間還在睡覺？今天不舒服？” 蘇燃呆滯了片刻，然後緩緩的搖了搖頭。 沈行繼續問道：“剛剛做噩夢了？” 蘇燃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說什麽。 過了很久，他終於是抬起頭。看著沈行的雙眼，他說：“沈總，我想問你個問題。在你眼裏，我到底是蘇燃，還是陳卿歌？”第二十二章 這次不用打掉了， 原本在跟蘇燃說話的時候，沈行的目光中還有些淡淡的溫柔。可是當聽到陳卿歌的名字後，沈行這種難得的溫柔就消失了一幹二淨。 那雙眼睛裏的神采重新恢複到了平日的冰冷。他看著蘇燃，一字一頓道：“你調查我？” 這是個提問，但是語氣分明就是肯定的陳述。 蘇燃已經選擇了提問，就沒打算再做什麽避讓。所以麵對這個問題，他深吸一口氣，就直接點了點頭說：“是，我調查您了。你要是覺得我這樣不對，您不喜歡的話……” “就跟你離婚是嗎？”沈行冷笑。 上前一步，將蘇燃逼的後退縮著靠在了床邊的牆上。沈行伸出雙手攔在了他腦袋兩側，然後緩緩的開口道：“你別做夢了。我不可能跟你離婚。什麽時候都不可能，你這輩子都是我的。” 蘇燃用力的往後挪了挪身子，可是終究被牆擋的死死的，沒有更多的退路。所以他幹脆咬了咬牙，抬頭對上沈行的目光，然後再一次問道：“是我，還是陳卿歌呢？” 沈行目光一暗，臉上的表情比之前更難看了。 盯著蘇燃沉默了許久，他終於後退了一步，站起身。用那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狠狠地瞪了蘇燃一眼。然後說：“蘇燃，你別給臉不要臉。” 話音落下，似乎是不願意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了。沈行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到頭來，也還是沒有問出自己想問的答案。 蘇燃盯著沈行離開的方向，過了很久，終於是歎了口氣。 他早就應該知道是這個結果的。 真不知道，他還在期待什麽。 或許是因為今天的這場對話真的激怒了沈行，在當天吃晚飯的時候，沈行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半點兒要出來的意思都沒有。 蘇燃讓張阿姨給沈行送了些吃的進去，沈行倒是沒有拒絕，隻是開門關門，也並沒有露一下臉。 對於這種情況，蘇燃其實已經算是習以為常。所以他並沒有去火上澆油的打擾沈行，隻是自己老老實實的吃完了飯，在張阿姨收拾碗筷的時候，他就坐在客廳裏安安靜靜的看電視。 張阿姨收拾完廚房之後，告辭離開。 蘇燃抬頭看了一眼客廳掛鍾上的時間，覺得好像也差不多了，就回到了自己的屋裏，打算用睡覺來結束這不愉快的一天。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家才剛剛關燈躺下，臥室門就被人從外麵推了開來。 現在整棟別墅裏麵隻有他們兩個人，所以進來的人到底是誰，蘇燃用不著開燈，也能猜的一清二楚。 老老實實的重新坐了起來，他看向門口已經主動開燈，板著臉站在那裏的沈行。猶豫了一下，蘇燃還是主動問道：“沈總，您還有什麽事兒嗎？” “我這個時間到我老婆的房間裏來，你覺得還能有什麽事？”沈行冷笑。 蘇燃手指在身側緩緩的攥緊。 他現在一點兒都沒有那方麵的興趣。 而且他也知道，不隻是他，沈行肯定也因為他今天的那幾個連續的問題被膈應的不行。所以他不明白，沈行現在出現在這裏，到底是為了惡心他，還是為了惡心他自己？ 蘇燃想不清楚。 他唯一能想清楚的，是自己不能，也沒有資格拒絕。 慢慢的將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往下剝落，蘇燃突然想起了什麽，抬頭看著沈行，他說：“沈總，我想起來家裏好像沒藥了。要不您先等一下，我去買點回來。咱們再……” “用不著。” 沈行冷笑，他目光中的色彩冰冷的看不到任何溫度。他說：“你以後也不用再吃那什麽避孕的藥了，咱們兩個人已經領證結婚了，就算是外懷孕，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打掉了。我覺得這對你來說，你應該高興才對啊？畢竟上一個孩子打掉的時候，你還挺傷心的不是？” 蘇燃聽他這麽一說，瞳孔猛的收了一下。 他人生中最不願意被人提起來的那個傷疤，終於還是被沈行狠狠地撕裂開了。 他原本以為，沈行就算對他再怎麽壞，這個他想要一輩子避之不談的事情，沈行終究也不應該再說了才對。 可是他終究是估算錯了。 蘇燃覺得自己心髒的位置，像是被沈行剛剛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挖出來了一個巨大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