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騁早就瘋了。陶淮南想抬起手去摸摸他的臉,胳膊卻抬不起來,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鼻息間滿是腥膻的氣味和血味,耳邊是遲騁壓不住的劇烈揣息。“我撐不住了,睜不開眼……”陶淮南隻能碰到遲騁的手,他顫抖著刮刮遲騁的手腕,有些心疼地哄著,“別難過……明天我醒了再抱著你,小……狗。”陶淮南徹底睡過去了。在自己最依賴信任的巢裏,在他最想停留的懷裏,所有緊繃的神經都鬆懈下來,把自己完完全全地送了出去。心裏惦記著事情就睡不踏實,陶淮南盡管被弄得快碎了,可卻沒能完整地睡個整覺,他很快就醒了。睜開眼的時候遲騁摸了摸他的眼睛,陶淮南就又閉上了。這樣重複過很多次,他每一次睜眼遲騁都會摸摸他,陶淮南想說話,意識卻並沒有清醒到能讓他說話。斷斷續續的夢裏,他見到很多人。這種“見”隻是對他來說的“見”,是沒有畫麵的。夢裏遲騁一直牽著他的手,吻他的掌心,也咬他的手指。他們都變成了小孩子,陶淮南抱著遲騁,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天真地問:“咱們快點長大,好不好哇?”遲騁搖頭,繃著他的小冷臉拐著土裏土氣的語調:“別長大。”第114章 陶淮南這一覺睡得又零碎又漫長, 將近二十個小時沒徹底清醒過,醒來的時候一動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錯位了,理智在第一時間回了籠, 身邊沒有人, 心裏一翻個地叫“小哥”。這一嗓子讓他叫得像隻不會唱歌的烏鴉, 嗓子啞得又破碎又難聽。遲騁的聲音就在房間裏,從窗邊傳過來:“這兒。”陶淮南聽見他聲音才覺得心落了地,摸了摸喉嚨,嗓子幹得厲害。遲騁給他擰開瓶水, 遞到嘴邊去,陶淮南卻沒喝, 而是張開胳膊側身抱住了遲騁。遲騁本來站在床邊, 被他撲得沒站穩往後退了一步。陶淮南手隔著衣服拍遲騁的後背。遲騁一隻手裏還拿著水,低頭看著陶淮南。陶淮南身上穿了件從前的睡衣,從領口透出來的皮膚很多處都帶了細小的傷。嘴唇破皮流血, 眼睛也腫得通紅。他嗓子每次啞起來,都像是個哭狠了把嗓子哭劈了的小孩。昨晚他疼得呼吸都不順暢,卻還是拚命抱著他,不停不停地說著“別難過,別難過”。“難過”是最簡單的兩個字。可所有一切的負麵情緒, 都可以概括在這兩個字裏。恐懼、後怕、疼、不甘,和徹骨的恨融在一起, 每一種情緒都是一把插在人心上的刀,可這些歸根結底就是難過。遲騁摸了摸陶淮南的頭發, 手指在他發間輕輕地撥。陶淮南掀起衣服, 在遲騁的肚子上蹭了蹭臉,像個小狗。蹭完仰頭笑笑, 說:“我沒洗臉呢。”遲騁喂他喝了口水,然後抱著他去洗手間。除了之前在遲騁宿舍的那幾次,陶淮南很久沒被這麽抱過了。他沒穿拖鞋,遲騁就讓他踩著自己的腳。遲騁問他冷不冷,陶淮南一邊刷牙一邊搖頭,紅腫著的眼睛笑出個淺淺的溫柔弧度。盡管一切結束之後遲騁抱著他洗過清理過,藥也都上了。可陶淮南還是不舒服,身上也有點熱。遲騁沉默著跟他貼了貼額頭,陶淮南往前頂了頂,去和遲騁對鼻尖。天還沒亮,一切都靜靜的。外麵車聲人聲都還沒有,小區裏的燈亮著微弱的光。陶淮南洗漱過後又回去躺著,這次遲騁在身後抱著他,臉埋在他頭發裏。上午哥的電話打了過來,陶淮南接了。提前清過喉嚨,也還是被哥一下聽出不對勁,問:“聲兒怎麽了?嗓子啞了?”“有點感冒了好像,”陶淮南捏著遲騁的手指,跟曉東說,“沒事兒。”“沒事兒就行,今天回不回?”“不知道呢,”陶淮南說,“還沒定。”“你倆是不又背著我出去玩了,”陶曉東在電話那邊笑,“偷偷摸摸的。”陶淮南也笑,說丟不了,讓他別擔心。曉東沒什麽擔心的,就是問問。陶淮南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在一邊。遲騁還在身後抱著他,胳膊環著,給陶淮南圍出了一個安全的小圈。從陶淮南醒後遲騁多數時間裏都是沉默,沉默著做很多事,沉默著給他煮麵吃,也不那麽凶了。“小哥。”陶淮南叫他。遲騁在身後“嗯”了聲。“我們做愛嗎?”陶淮南側了側頭,問。遲騁說:“不做。”“咱們做愛了,算和好了嗎?”陶淮南問。遲騁沒說話,還是那樣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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