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一整個上午都沒動過,一直那樣佝僂著趴在桌子上,背脊彎出一個弧,看著又疼痛又脆弱。老師關切地過來問他怎麽了, 陶淮南什麽都聽不見,他像是沉進自己的意識裏了, 誰也不理。潘小卓跟老師說:“他早上來有點難受,睡著了, 讓他睡吧。”老師還是有點不放心, 彎著身子在旁邊又說了兩句,陶淮南依然沒反應。“等會兒他醒了要是還難受我就帶他去醫務室, ”潘小卓說,“先讓他睡會兒吧。”他知道陶淮南身體沒事,因為他上節課還轉了方向,很明顯是情緒差,這段時間他一直狀態不好。老師走了,潘小卓給他搭了個外套。陶淮南低聲喃喃著說了句什麽,潘小卓也沒能聽清。陶淮南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麽,他像是連意識都已經抽離了。身體麻了又好再麻,陶淮南根本不想動。窒息感堵著他的喉嚨,透不過氣。陶淮南腦子裏剩下的所有東西就隻有陶曉東早上的那條語音,以及那天他回來時的狀態。陶淮南現在根本已經不想知道曉東是怎麽了,他不想聽,也不敢聽。中午放學了陶淮南還是那個狀態,披著潘小卓給他蓋上的外套,像是真的睡著了。但外麵看不見其實陶淮南一直在抖,潘小卓叫他兩聲,又拍拍他。陶淮南還是不給反應,周圍有人輕聲在關心,潘小卓撥開人群跑了,跑下去找遲騁。其實陶淮南沒什麽事,潘小卓想得很對。一切都是情緒上的,他身體好好的,隻是情緒壓著他不想動不想說話,人在麵對巨大恐懼或痛苦的時候會想要封閉自己。之後的那些天陶淮南都是這個狀態,時間能夠讓他看起來更體麵,不會像那天這樣狼狽。遲騁抱著他的時候陶淮南會把臉貼在他脖子上,一句話也不說,隻靜靜感受著遲騁脈搏的跳動。“我白天給哥打了電話。”遲騁抱著他,輕輕摸著他的頭。陶淮南呼吸頓了下,沒有問。遲騁說話聲音很平和,這在一定程度上讓人聽起來能夠更放鬆:“他說真的沒事,跟我保證。”陶淮南還是那樣貼著,沒抬頭,隻輕聲說:“……他撒謊。”遲騁沒再說別的,沒有幫著哥做保證,他隻是一下下揉著陶淮南的頭發。陶淮南沉默著靠在他身上,像一隻又冷又疲憊的瘦貓。小孩子確實長大了,能自己排解情緒,讓自己扛起很多事。陶曉東嘴嚴,性格軸得人上火,他不想說陶淮南就不逼他。陶淮南當作從來沒聽過那段語音,也沒提過。跟高考的距離越來越近,時間一天天縮下來,牆上的數字慢慢變小。陶淮南的沉默顯而易見,很多時候遲騁叫他他都不回應。他整天戴著耳機,放的是都是學習資料,不停地往腦子裏灌。哥和湯醫生回來的時候,哥摘下他耳機,讓他歇會兒。陶淮南沒說話,愣了幾秒,然後笑了笑,又把耳機戴上了。陶曉東和湯索言對視一眼,陶曉東說:“家裏這學習氣氛顯得咱倆多餘。”他說完又把陶淮南的耳機摘了,跟他說:“快別用功了,累瘦了都,來跟哥玩會兒。”陶淮南安靜地眨著眼睛,過了大概十秒,撿起耳機又戴上,牽牽嘴角說:“我學習呢。”家裏最能學習的是遲騁,可現在陶淮南比他還能學。經常學得入了神,手裏的盲文筆點個不停,耳朵上也一直聽著聽力。遲騁不讓他這樣,把他從椅子上抱起來,筆和耳機都拿走。陶淮南轉身抱著遲騁,吻吻他的嘴,然後沉默著去洗漱,再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爬上床側躺著,沒一會兒自己就睡著了。他開始變得不黏人了,什麽事都自己做,也不愛說話了。“淮南最近是咋了?”季楠看看在另一邊自己摸著碗吃飯的陶淮南,不解地問了句。遲騁往陶淮南碗裏夾了菜,說:“沒事兒。”“感覺有點低沉,你倆吵架了?”認識這麽長時間了,唯一能讓陶淮南低沉的事就是和遲騁鬧矛盾,那也是太久之前的事了。“沒吵。”遲騁說。“淮南?怎麽的了跟哥說說。”季楠敲敲陶淮南麵前的桌子,問他。陶淮南沒吭聲,持續地慢慢吃著飯。“跟你說話呢。”季楠“嘖”了聲,推推他餐盤。陶淮南這才抿了抿唇,低聲說:“我最近嗓子有點疼,不愛說話。”“上火了啊?”季楠問他。陶淮南“嗯”了聲,點頭說:“有點兒。”多數時間陶淮南都是這樣自己專注地幹著什麽事,隻很偶爾的時候,隻有他們兩個在家時,他會默默跨到遲騁身上,用他最喜歡的姿勢抱著遲騁。遲騁放下手裏的筆,抱他一會兒。陶淮南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閉著眼睛像是困了。遲騁和他說:“哥狀態挺好的,別太擔心。”陶淮南輕輕地“嗯”。陶曉東狀態其實真的不錯,除了最開始剃了頭回來那次,之後每一次見他感覺都越來越好了。陶淮南雖然看不見,可摸摸他的臉也知道他精神不錯。現在他每次回來陶淮南都要細致地摸摸他,從頭摸到臉,再順著胳膊摸摸。陶曉東故意用頭頂蹭蹭他手心,笑嘻嘻地問:“紮不紮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陳年烈狗/陳年烈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問三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問三九並收藏陳年烈狗/陳年烈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