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陶淮南在什麽樣的情緒裏,遲騁的心跳都能讓他平靜下來。陶淮南在遲騁心口處吻了吻,遲騁摸了摸他的頭發。男孩子們善良熱心,可也不會因為這個就影響了出來玩的心情,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基本就又活蹦亂跳了。隻有陶淮南比往常安靜了些,他總能想起那個小孩兒。他們在臨走前還去看了他。老頭又去賣豆漿了,家裏隻有那個小孩兒和他的奶奶。奶奶看起來還很硬朗,年紀應該沒有太大,走路勁勁兒的,像是帶著風。她聽說這一幫孩子是來看她孫子的,很熱情地往裏讓讓:“來,快進來。”家裏收拾得很幹淨,院子歸置得整齊,房間裏也不亂。那個小孩兒正坐在炕上,手裏拿著一個已經玩得有點髒了發泄球,那種軟軟的捏完會迅速回彈的軟球。他身上穿著手織的暗綠色毛衣毛褲,脖領腳腕處能露出他穿的米色秋衣秋褲的邊。他奶奶從地櫃上麵拿了個小娃娃,那種一兩塊錢一個的塑料小娃娃,拉過他的手塞進他手裏。那小孩兒摸了摸,然後拍著炕“啊”了幾聲。“有人來他高興。”奶奶扯著他的腿把他從炕上往外拖拖,笑著給他把秋褲的褲腳塞進襪沿再用毛褲蓋住,弄得板板正正。“他怎麽知道有人來?”季楠問。奶奶指指娃娃:“我告訴他的。”地櫃上放著很多東西,小布鞋、碗、手掌那麽大的小枕頭、水杯,還有一些看不出是什麽的小物件。“他都能明白是什麽意思嗎?”陶淮南也摸了摸那個小娃娃,小孩兒感覺到了,伸手過來按住陶淮南的手,要往嘴裏放。陶淮南沒抽回手,遲騁按住了他胳膊,然而奶奶動作更快,拍了小孩兒嘴巴兩下,看起來像是扇了兩個巴掌。陶淮南以為他挨了打,縮回手說:“沒關係,別打他了。”“沒打他,”奶奶哈哈笑著,不放在心上,“這是告訴他別往嘴裏放東西。”陶淮南抿了抿唇,說不出什麽話,隻點了點頭。奶奶看起來是個極熱情的人,也愛聊。很意外的是從她臉上並不能看出什麽苦悶和惆悵,她像是並沒覺得生活多不好,那些外人覺得的不容易,她似乎沒太當回事。“老頭兒不是個東西,總想把他扔了。”奶奶坐在炕沿上,跟他們嘮嗑。男生們有的站有的坐,這樣的生活和這種環境他們應該是第一次感受。除了遲騁和陶淮南,剩下的都是實打實的公子哥兒,從出生就沒吃過苦的。“那我能讓他扔?再怎麽也是我孫子,我能容老頭兒這麽造孽?”奶奶說到激動時還揮揮手,講起之前的事也是當笑話給他們講,“我繩子都綁好了,我就掛橫梁上,他不給找回來我就死到屋裏頭!”奶奶很樂觀,聽她講這些事好像也覺得沒有那麽壓抑了。“老頭兒總說想讓孩子解脫,活著也痛苦。哪來的痛苦,我看就是他痛苦!”奶奶回頭看看在他身後捏軟球的孫子,眼裏有著慈愛包容的光,“人麽,生下來都是一樣的,聽不懂看不著,小嬰兒都一樣,餓了哭,飽了睡。”她用力摸了摸小孩兒的頭,捋了兩把,小孩兒轉個身趴去裏麵的炕上,臉貼著炕,嘴巴張著。“我們這就是一直停在小嬰兒時候了,不也挺好的?”奶奶笑笑,臉上和語氣裏還分明帶著看淡一切的從容,“他都不知道啥叫痛苦,腦子裏沒那些東西,身上不疼不癢的,有什麽的?當一輩子小嬰兒,簡簡單單的,我們孩兒這也是享福了。”奶奶是真的看得開,不是寬慰自己也不是說給別人聽,是早就在長年累月裏把那些不甘的情緒磨平了。那天孩子們走的時候還給留了點錢,對他們來說就是點零花錢,一點心意而已。其實人家也並不缺錢,老頭天天出去賣豆漿可賺了,成本那麽低,衝點豆漿粉就能一杯賣十塊,一天能賣不少。而且這樣的小孩現在國家給補助,生活上也提供很多便利,他們是真不缺錢。可是除了這樣好像也不知道還能為這樣的人群和這樣的家庭做點什麽了。遇到個盲聾小孩是個意外,提前沒想到的。這讓陶淮南回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安靜很多,好像心都沉了下來。他會在很多時候靜悄悄地去感受世界,偶爾摸一摸耳朵。天天叫喳喳鬧人的小崽,出去一趟回來就消停了,話也不說了,支著小耳朵聽聽這聽聽那。陶曉東覺得詫異,問遲騁:“咋的了這是?”遲騁說:“遇見個聽不到也看不到的小孩兒。”“啊,他們村那個?”陶曉東了然地點點頭,“我也看見過一回。”遲騁“嗯”了聲。陶淮南本來就很依賴聽覺,現在依賴更深了。他每天晚上要聽一會兒遲騁的心跳,耳朵輕輕貼著心口,手按在旁邊。聽心跳很好,可是回來之後遲騁就不讓親了,這不好。陶淮南聽完心跳抬起頭去親遲騁的嘴,遲騁和他碰了碰,讓他睡覺。陶淮南又去親他脖子,遲騁說:“停。”他讓停陶淮南就會停,聽話地躺好,貼著遲騁準備睡了。這個冬天過完,春暖花開的時候哥又去醫援了。這次去得遠,要走一些天。遲騁和陶淮南開始了他們的第二個學期,陶淮南好像在這個冬天又拔高了一點,像是過了個年,孩子們都長大了些。陶淮南還是會經常偷偷親遲騁。他們偶爾做一些出格又親密的事。等到天氣再暖和一些,脫了外套出門隻穿單衣的季節,陶淮南突然發現哥哥最近有點不對勁。第5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