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個澡。”林明恆鎮定地說。


    亞爾林似乎準備跟過來,林明恆趕緊攔下了他:“我一個人就行……你也休息一會,好嗎?”他將重音放在了休息二字上麵,亞爾林隻得停下了動作,他垂著眼睛,一臉的無辜。


    這人在短短時間裏摸透了林明恆“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並且學會了怎麽遊刃自如地去利用它。


    ……實在是太可怕了。林明恆想。


    洗完澡後他和亞爾林兩個人躺在床上,亞爾林的手輕輕地順著他的頭髮,林明恆轉過頭就能看到他柔和的眼神,就像所有光線都聚集於一點一般。


    沒有男人能抗拒這種眼神。


    最起碼林明恆抗拒不了。


    “我們聊會天吧。”林明恆說。


    他當年畢竟是以戰鬥係第一名的成績入校的,體力總歸是比普通人要強上不少,在短暫的疲憊後,他隻覺得無盡的空虛。


    他下意識地想要抓住點什麽。


    “你起個話題。”亞爾林說。


    “……你畢業之後想幹什麽?”


    “還沒想好。”


    “還沒想好?”


    “嗯,很多事情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的,不是嗎?”


    林明恆遲疑了幾秒:“其實我當初沒騙你,我真的是時空穿越回這個世界的,但是這件事我自己也沒辦法證明,總之……”他意識到自己在說廢話,“算了。”


    格裏安·柯華德是出了名的尊崇“宇宙秩序論”,對時空穿越一直都是否定其存在的態度。


    但為什麽還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亞爾林提這件事呢?林明恆問自己,最後他明白了,其實潛意識裏,他還是沒有把亞爾林和那個男人掛上鉤。


    一種另類的自欺欺人。


    所有的情緒都被林明恆揉在了一句“算了”之中,那樣滿懷無奈和自嘲的語氣讓亞爾林撫摸林明恆頭髮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亞爾林:“我……”


    他想說我相信你,但是這句話沒能說出口。


    “你要聽一個故事麽?”最後亞爾林低聲說。


    “你說我就聽。”


    “——嗯,”亞爾林沉默了幾秒,才淡淡地笑了起來,“我先想想怎麽說吧。”


    “有一個男孩,他從小就跟自己的母親生活在一起,她母親一直告訴他,他的爸爸在遠方的星球上工作,很快就會回來的,於是男孩一直相信著。但是一年又一年過去,他的父親卻一直沒有回來。他最後一次見到他父親,是三歲的時候。”


    “直至他母親死了,他的爸爸還是沒有回來,終於,在他14歲的時候,那個男人帶著滿身榮光回來接他和媽媽了,”亞爾林微微地笑了笑,“於是他問男人,媽媽已經死了,你這個時候回來有什麽意義嗎?”


    “男人得知他母親的死,一開始當然是很傷心,但很快他就振作了起來,他告訴男孩,沒關係的,他正在委派一群科學家研究時空機器,一旦時空機器研究成功,他就能穿越回過去,改變他媽媽的死亡……”亞爾林頓了一下,“——男孩相信了。”


    “孩子總歸是帶有幻想的,可惜漸漸地,他明白了幻想終歸是幻想,父親手下的那些科學家一個接連一個地離開,他父親也漸漸老去,而在最後,他父親也快死了。”


    “即使他快死了,他手下還總是有一群煩人的科學家每天哄騙他,說時空機器已經快完成了,你的死亡不會成為死亡,它會成為你一個嶄新的開始——”亞爾林聲音又輕又軟,就像是在說夢話一般,“於是男人變得整日期盼著死亡。”


    林明恆不知不覺就聽入了神。


    “然後呢?”他問。


    “已經完了,”亞爾林微笑,“這個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不可能吧,你是不是不願意跟我繼續說下去?”


    這個男孩很明顯就是亞爾林他自己,而父親應該就是那位柯華德家族的族長菲力·柯華德……林明恆直覺這個故事肯定有後續,但是亞爾林顯然不願意說了。


    亞爾林深深地看了林明恆一眼。


    “……以後有時間再繼續說吧。”


    “哦。”林明恆幹巴巴地應道。


    他伸出雙手,抱住了亞爾林的頭顱。將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所以你不相信時空機器,對麽?”他問道。


    亞爾林埋在林明恆的胸膛上,他感受著那份隻屬於自己的溫熱,在林明恆的胸膛上微微點頭,蹭了蹭。


    “但是我相信你。”亞爾林的聲音含糊不清。


    “你爸爸……是14歲去金伯利星接的你?”林明恆問。


    這和之前伊蒂絲所說的也正好對上了。


    “嗯,還正是在我生日的那一天。”亞爾林語氣很冷。


    “你恨他嗎?”


    “——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亞爾林頓了頓,“當年他離開我母親之後,迅速地娶了一個另外一個女人,因為那個女人對他的事業有幫助,然後他和那個女人一起生下了格裏艾爾……後來他後悔了,又回來找我媽媽。但是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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