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樣問,但是張所長心裏其實已經有了幾分猜測,下午圍在老林師傅家按摩店門前的,分明就是一幫記者,而要說這一家人能有什麽事是和記者搭上邊的,也隻有——幾個月前林曉和那個明星簽的那份保密合同了。果然,有隔壁鄰居大嬸在場,老林師傅聞言也隻是無力地歎了一聲,卻沒正麵回答。張所長的猜測在這一刻被側麵應證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當時作為第三方見證人親眼目睹了整個合同的簽訂過程,張所長此時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問:“那現在這個情況,您老準備怎麽辦?咱們這一片一共就這麽大點地方,保不齊哪天就有誰說漏了嘴,到時候……”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林曉忽然說:“爸媽……要不,你們先回……”沒等他話說完,老林師傅就拍了拍他的手背,打斷說:“什麽叫我們先?要回也得咱們一家一起走,你讓你媽我倆把你自己扔家裏躲清靜嗎?怎麽可能啊傻兒子!”林曉喉嚨梗得生疼,強忍著說:“但是這事……不能讓你們跟著我受罪。”師娘忽然呼嚕了一把林曉的頭頂,就像他很小的時候常做的那樣,歎氣說:“那你自己在家裏避風頭,看不見也出不了門的,就不是受罪了?再說,這麽多年我和你爸總想著還能回老家待一段時間,這回也算是趕巧了,而且啊——你不在我們身邊,咱們一家子不在一起,我倆才是覺得受罪呢。”林曉慢慢抬手,從頭頂將師娘的手拉下來,握在掌心,握了好半天,卻說不出話來。林有餘拍了拍老伴的後腰,師娘心領神會,用力攥了一把林曉林的手,而後默不作聲地回到房間收拾東西去了。老輩人就是這樣,大風大浪經曆得多了,在關鍵時刻總能有一股子超脫的淡然和無畏,麵對生活的種種變數,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林有餘換上了樂嗬嗬地笑容,對張所長說:“領導,老瞎子想向政.府請求一次幫助啊!”張所長立刻道:“您老別客氣,直說。”林有餘沉吟一瞬,說:“眼下這情況您也了解了,嗐……就是麻煩事,等過兩天……那個誰回來,肯定也就沒啥水花了,不過這幾天——能不能請領導給我們派輛車,送我們一家子回老家住兩天,就算暫時避避外人吧。”“那沒問題!”張所長說:“您老家在哪?我親自開車送你們過去!”說是老家,其實就在離本地二百多公裏之外的鄰市,開車兩個小時左右的路程,而且,由於年輕時林師傅自身的特殊原因,所以算是入贅到老伴家的,這個老家,指的也是師娘沒嫁人之前,在鄰市鄉鎮和父母住過的老宅。師娘父母過世後,那邊的牽掛也了了,老兩口就遷到了本市定居,雖然在老城區這一帶,但是因著老林師傅的好手藝,賺得錢可要比在老家的那個城市多不少,後來又兩年,他們在眼科醫院門口撿到了林曉,一家三口就在這個小院裏,平平穩穩地生活了快二十年。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林曉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隻能默默回到房間,幫著師娘一起收拾隨身帶走的物品。要帶的東西並不多,兩個行李卷,幾身換洗衣服,還有一小包洗漱用品,足矣。收拾完東西,張所長回裏把自己的私家車開了出來,幫著他們將東西裝上後備箱,而後一路絕塵,趁著黃昏,出發送這一家三口去了鄰市。這一路上,師父師娘的情緒似乎已經調解過來了,和張所長閑聊著,言語之中還帶著幾分對於“故土重遊”的興奮和期待之情。林曉坐在副駕上,聽著他們的交談聲,心中卻是一片酸澀。不算長途跋涉,等他們到達師娘家的老宅時,新聞聯播的時間都沒沒結束。顧不上多聊,謝絕了張所長留下幫忙的好意,這一家子開始簡單收拾屋子。這座老宅長期沒人住,煙塵落土的情況可想而知,而且雖然林有餘和師娘之前在這裏住了很多年,但是林曉卻是第一次邁進這個稱得上是有些破敗的院門,他看不見,到了一個陌生的新環境裏,必然處處掣肘。師父師娘本來想著讓他休息,但是這種時候,林曉不可能閑得住,似乎一定要做些什麽,或者說拚命多做一些什麽,方可彌補自己心裏快要外溢的愧疚感。他讓師娘帶他在院子裏和東西屋各繞了幾圈,摸清了這座老宅的院落房屋格局,才發現,和自己家裏的那個小院出入並不算大。一座小院子,一幢正房坐北朝南,進了堂屋的門,左右各是東屋和西屋,這個配置簡直和自己家裏如出一轍。於是,林曉搶著和師娘去院裏用大鐵盆抬回了一大盆水,浸濕了布塊,將落滿灰塵的炕革卷著扯了下來,鋪在堂屋地上,潑水擦淨——不管怎麽樣,起碼也要先將今晚師父師娘睡覺的地方解決了。細白的手指沾上了一片汙跡,他看不見,就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擦,直到師娘把屋裏的櫃櫥窗台擦幹淨,出了門一聲驚呼:“兒子,行了!這舊革讓你擦得都跟新買的似的了!”林曉這才抬起頭,頂著一張蹭了幾道汙痕的臉,對師娘笑了笑。東屋、西屋,還有最關鍵的灶台——老宅這邊和家裏最大的區別就是,沒有廂房,所以做飯也是在堂屋的老灶台上。等徹底將老屋收拾好,鋪上擺好從家裏帶來的物品後,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院裏的水龍頭長年出水,師娘用刷幹淨的大灶鍋燒了滿滿三大鐵桶熱水,舀在臉盆裏,讓林曉回房間自己洗洗擦擦,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村委問問,看看村裏有沒有會修太陽能熱水器的,起碼這幾天,他們一家三口還需要用小院裏搭的簡易棚洗澡洗漱。擦洗幹淨,林曉躺在陌生的單人硬板床上,盡管身下鋪的和身上蓋的都是從家裏帶來的褥子和被子,但是心裏依舊空蕩蕩的,落不到實處。但是太累了。這一天,說是心力交瘁也不為過。縱然百轉千回心緒難安,卻依舊抵不住疲乏和困意,林曉睜著眼睛放空了兩分鍾,而後便沉沉地闔上了眼皮。同一時間,方馳返航的飛機穿過濃密飄蕩的雲層,已經飛行了將近八個小時。頭等艙裏,calm幾個人仰躺在各自的座位上,看似在閉目養神,調整休養演唱會之後疲憊的靈魂,實際上,卻是各懷心事,維持表麵的虛假平靜而已。他們在紐約搭乘同航班返程,井寒卻沒有和他們一起走。早在走廊將要解約退團的實情和盤托出時,兩個小時之後,井寒就帶著助理坐上了回程的航班,比他們出發要整整早了將近十個小時。而公司那邊已經通過張遠的轉述,提前知道了井寒的計劃,估計等他們一落地,或者幹脆不用他們落地,隻要井寒正式向公司提出解約,一份已經擬定好的違約賠償協議就能直接甩到井寒麵前。方馳帶著降噪耳機,身上蓋著小遊從空姐手裏接過來的薄毯,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即便是頭等艙,長途飛行的滋味也必然不會有多舒服,再加上隊員退隊,這兩天,方隊長幾乎就沒有完整地睡過一個小時的覺。腦子裏想思考解決的問題太多,要打算籌謀的事情也是一件接著一件,高強度的腦力勞作下,即是演唱會結束後疲憊到了極點,他也根本不可能睡得著。就像錢鬆質問井寒的那樣,他走了,那接下來calm 該怎麽辦?是等待新成員加入,還是會……就此單飛?估計這兩種情況都可能發生。雖然calm樂隊現在紅極一時,但是他們每個人作為獨立的藝人來說,如今的商業價值都不容小覷,尤其是錢鬆和他自己,個人工作邀約圍起來能繞“心境”娛樂公司大樓兩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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