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不大,從這頭走到那頭可能隻需要半個多小時,就和每一個普通的經濟不發達小城鎮一樣。但這兒比那些城鎮更加冷清,勞動力基本上都不在,全都去了旅遊區工作,付行雲一路上都沒見過年輕人,到處都顯出冷清。聞逝川因為來勘過景了,很熟悉這兒,路上甚至和幾個抽水煙的大爺打過招呼。他的皮膚不比長期住在這兒的人黑,氣質也和他們不同,但卻是毫無違和感地融入了。倒是付行雲,有種格格不入,他開始還帶著墨鏡,漸漸的也就摘了,揣進兜裏。他們倆到了一個雜貨店,麵積不大,賣的東西不少。付行雲按著自己的心意選,聞逝川時不時根據實際的拍攝需要給點建議。雖然還是客客氣氣的工作狀態,但付行雲又想起了他們以前一塊兒租房子、添置東西的時候。付行雲其實很不喜歡和別人一起住,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幾乎都在福利院過,人多,永遠找不到獨處的空間。但聞逝川是他的初戀,試問有誰不想和初戀住在一起呢?恍惚間,他們雜七雜八置辦了一大堆東西。付行雲還順手拿了個陶瓷小狗擺件,和他家裏的那個很像,家裏的那個是當時分手的時候付行雲帶走的,這麽多年都沒扔。他們以前的出租屋太小,房東也不允許養寵物,付行雲想要小狗,想要得不得了,但隻能買小狗擺件。分手時,付行雲唯一帶走的、屬於兩個人的東西,就隻有這個小狗擺件。頗有種離婚時帶走孩子的感覺,很幼稚。他們買的東西整整裝了兩個大編織袋,聞逝川提起其中一袋,小狗擺件從大袋子裏探出頭,聞逝川看了一眼,沒說話,付行雲有些尷尬地伸手把狗頭摁回袋子裏。他們提著兩大袋東西過來,小江自覺地過來幫忙整理,等一切都整理好之後,正好是午後,飯點沒到,太陽曬得人都困倦了,小江自動離開,付行雲一個人大字型地躺在新鋪的床上,小狗擺件在床頭的架子上。在《行雲》這部電影裏,付行雲演一個在西南小城的酒吧裏打工的年輕男人,他日常獨來獨往,但他有一個女朋友一個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他常掛在嘴裏的女朋友。他每日上班下班,沒有朋友,一下班就回家陪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在隔壁棟買了一間二手房,正在裝修,他沒事兒的時候就過去監工。電影的一開始,一切都是平淡的,近乎乏味,唯一有些刺激的,就是他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女朋友。付行雲躺在床上,回想劇本。他看著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的陽光,那一線陽光像是表盤上的指針,隨著時間,一點點移動。他聽著窗外傳來的人聲車聲,一切都是那麽陌生,他一個人在房間裏,任由時間從他身上流過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付行雲突然想道。他沒有係統地學過表演,以前在學習讀書時成績也是吊車尾,高中後就沒讀書了。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徹底地明白過斯坦尼那一套理論,現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什麽是真聽真看真感受。在這樣一間房間裏,東西都是他買的,他熟悉,但他又那麽陌生,他住在這兒又不住在這兒,他孤單又麻木,悵然若失。他近乎自嘲地想到,聞逝川和餘向晚在電影上真的有一套。作者有話說:你們覺得這種程度會虐嗎?哪裏虐了!第27章 舉手之勞旅遊淡季,小鎮裏人不算多,往常人擠人的仿古街道上並沒幾個人,依山而建的古寨燈光漸次亮起,像散落在山間的星星。半山腰上有個酒吧,裏頭尋常客人隻有三三兩兩,一邊的吧台被攝像機、打光板等等圍了起來。付行雲剛剛拍完一段在吧台工作的鏡頭,搖雪克杯搖得手都酸了。為了這一段鏡頭付行雲結結實實地跟著酒保學了一個星期調酒,雖然沒有精通,但也挺像那麽一回事兒了。他湊過去和聞逝川一起看了監視器上的回放,通過了,今晚的戲份就完成了。從古鎮裏回他們租住的房子有固定的班車,因為淡季的緣故,一小時才一班,並不著急回去。工作人員利索而有條理地將攝影器材收起來,聞逝川到露台上抽煙,付行雲看著他走了出去,俯身趴在木製吧台上發呆。教了他一星期的酒保叫星星,是個小個子的男孩子,機靈得很,端詳了他好一會兒,恍然大悟:“啊,你就是那個那個”付行雲很累,有氣無力地接道:“演電視劇的,付行雲。”“對對對!”星星一連報出了幾個付行雲拍過的電視劇名字,“哎呀,怎麽跟電視上看這些不太一樣,我這幾天都沒認出來。”確實不一樣。往常拍電視劇都是濃濃的妝,臉煞白煞白,再加上美顏濾鏡厚厚一打,哪裏能跟素顏的時候一樣。是的,聞逝川要求他素顏出鏡,付行雲前幾天開拍的時候都給自己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設。他趴著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點眼淚,斜著眼看向星星,說道:“比電視上醜是吧。”星星莫名地被他看得臉紅,連忙撥浪鼓似地搖頭:“沒有沒有,真人好看”付行雲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星星又湊近了一些,小聲問道:“哎,我能問你個問題嗎要是你不想答就算了,當我沒問過啊”“快問。”付行雲說道。“就是你”星星結結巴巴地問,“你跟你經紀人,是不是那個啊”星星雙手豎起大拇指,兩根拇指勾起來碰了碰頭,臉紅得都要發亮了。付行雲一下子就看出來了,這小男生也不是出於八卦娛樂圈的目的問的,他來了興趣,逗逗他:“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應該不是吧,”星星嘟噥道,“不然你們導演會吃醋的!”付行雲失笑:“他吃什麽醋?”星星也趴在吧台上,和他臉對著臉,側臉被壓扁了,嘴巴都嘟了出來,傻乎乎的,他小聲說道:“他每天都來啊,就看著你。”付行雲說:“他來監工的。”付行雲連續一周來學調酒的時候,天天就在吧台學,聞逝川和他一塊兒來的,就坐在離吧台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有時候喝杯酒,有時候帶著電腦來看拍好的片段,有時候看書,付行雲心裏暗暗罵他裝,居然在酒吧裏看書,也不怕眼睛瞎掉了。付行雲天天學,聞逝川天天來。就像以前他們剛認識卻又沒在一起的時候,付行雲在酒吧工作,他來買酒喝。聞逝川抽完了一根煙,推門從露台進來,星星眼角餘光看見了他,不知道為什麽就心虛了,連忙從付行雲身邊彈開,付行雲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剛才離得好像真的有點兒近,聞逝川往他們那邊看了看,混不在意似的移開了目光。付行雲站直,回身從吧台內側的酒櫃裏挑了幾瓶酒,一點都不吝嗇地往雪克杯裏倒聞逝川付了錢給酒吧的。星星在旁邊看,小聲說道:“悠著點兒,這酒可烈了,哎,這個也是,別加這麽多啊”付行雲不理他,使勁兒加,最後調出來一杯淡藍色的酒,大大的一杯,付行雲笨拙地往上擠了一圈奶油,看著挺像那麽回事。付行雲把酒放在杯墊上,往聞逝川那頭推了推,揚聲說道:“聞導,嚐嚐我調的酒。”劇組的工作人員都還在,三三兩兩地圍坐著,聞逝川走過來,看著這杯酒,問:“這什麽?”付行雲笑容可掬,眼睛微微眯起來,說道:“你先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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