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最後一步。


    可弗吉爾的“最後一步”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意外。那個看上去老老實實的惡魔信徒在日落後不久就回來了,這點和他預料得差不多,但弗吉爾從沒想過——


    “您這是……?”弗吉爾握住筆桿,望向他身後跟著的傢夥。一個緘默騎士正亦步亦趨地跟在尼莫·萊特後麵,而那個英俊而蒼白的黑髮青年略微垂著頭,身上的打扮已經換成了深淵教會信徒的樣式。隻不過他沒有正兒八經地戴好麵具,手中黑色的法杖倒是握得很牢。


    法杖頂端的骨球隨著他的動作浮動。


    “弗吉爾先生。我被緘默騎士撞破了偽裝,我先控製住了他。”尼莫·萊特的聲音不算大,發言像之前一樣含混而簡短。“至於帶回來……我想他對行動應該有些用處。”


    緘默騎士通常是惡魔信徒出身,但他們在向深淵主教宣誓忠誠之後,可以得到改造身體素質的危險法術。實力是精神控製能否成功的重要指標,盡管緘默騎士的實力不及真正的惡魔術士,也絕對不會被一個普通的惡魔信徒控製住。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弗吉爾心中登時多了幾分不太妙的預感——那把法杖,如果是精神控製類武器的話……


    不是不可能,弗吉爾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就算單個隊員的實力再怎麽不起眼,這支黑章隊伍畢竟是蛇級——況且他們的隊員也提過,這把法杖不是一般的東西。


    “的確有用。”弗吉爾沉聲說道,“……但您確定他不會失控嗎?”


    “不會。”尼莫瞧了眼法杖上浮動的骨球,“我控製過更強的東西,它從未失敗過。”


    “唔。”


    “盡管不算太好的武器。但這上麵……”尼莫掂了掂手裏的法杖,語氣有點僵硬。 “十七個精神引流法陣,五個探查符文,十一個控製免疫法陣。這個數據能說服您麽?您既然對寂靜教堂了如指掌,想必對深淵魔法也頗有研究吧。”


    從那僵硬的語氣看來,這位惡魔信徒似乎有些不高興,弗吉爾心想。他粗略估算了一下這個數據,這個設計十分微妙。就他多年的經驗看來,這種搭配比例雖然極為少見,但絕對可行。萊特應該不是在信口開河——畢竟設計合理的法陣搭配並讓它適合一類武器,計算量大得嚇人。


    除非對方事先知道自己的特長,並在短短一天內做完了武器設計師要耗費一個月的適配計算。


    事情變麻煩了,他思忖道。如果這東西在萊特手裏,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成功控製對方。而有探查符文在,一旦他控製失敗,萊特絕對會發覺。比起費心思弄走這把法杖……在抵達目的地之前,還是不要和這位惡魔信徒發生什麽不快比較好。


    “我明白了。”弗吉爾表情和緩下來,點了點頭,“我相信您。”


    那位惡魔信徒從腰側袋子中摸出一粒克萊巴托蠑螈的心髒,緩緩塞進嘴巴。他身後的緘默騎士微微抖動了下,披風邊沿翻卷的黑色煙氣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顫動的痕跡。


    “我那邊的情報也打聽得差不多啦。”弗吉爾將卷好的皮帶別在腰間的款皮帶上,“恐怕我們得在今晚行動,萊特先生。”


    “夜晚的守備不是更嚴密嗎?”


    “事發突然。等到明天日出,這兒估計就徹底戒嚴了。”弗吉爾嘆了口氣,有些惆悵地說道。“隻能是今晚。詳情我可以在路上跟您慢慢說……說實話,有個聽話的緘默騎士在,事情會好辦不少。我得謝謝你。”


    “……嗯。”尼莫簡單地應道。


    “我們走吧,等到了那邊,您可以聯繫一下您的團長。”


    “我不需要準備些什麽嗎?”尼莫沒有接下那句話。


    “不用麻煩您。”弗吉爾勉強扯扯嘴角。“我已經全部準備好啦。”


    他的確做足了所有準備,就像很多年前那樣。那是幾百年前呢?弗吉爾記不清了。


    當年他也是這副打扮。孤身一人背著大包小包,全身都是顏料痕跡。畫架和畫板綁在包裹旁,畫筆和顏料掛在寬皮帶上。隻不過當初那些包裹中沒有飽含殺機的藥品和材料,隻有烘幹的各式食物。


    那會兒他盡管高,卻瘦得不正常,手指能摸出明顯的臉頰凹陷。身上也沒有半點他人的血腥味,隻有他自己的。羅斯科的森林浩瀚而美麗,是一個適合安靜死去的地方——尤其是對於一個正在被深淵毒素腐蝕的人來說。


    那記憶太早,他或許沒有回憶中的那樣灑脫,隻是下定決心拒絕病床上毫無尊嚴的死。


    時間過得真快,弗吉爾沖腳底古舊的石磚咧咧嘴。他剛到“這裏”來的時候,寂靜教堂還連個影子都沒有。這裏隻有一副龐大的,緩緩腐朽的骨架。


    以及一個人。


    就算其他記憶全部褪色,隻有那一段不會模糊或消失。那時他或許剛把畫架固定進泥土,亦或是坐在樹樁上打量那具怪異的骨骼,用畫筆算著比例。一個聲音從樹上傳來,冰冷而不滿。發音也有點奇怪,不怎麽標準——


    “人類。”倚在樹枝上的陌生青年說道,“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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