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們的運氣也趕不上在四葉草的那一趟, 不止是通鋪, 連一般房間都一間不剩。


    “抱歉。”這裏沒有四葉草穿著統一, 年輕美貌的迎客雇員。旅店老闆——一位身材酒桶般壯碩的婦人坐在木台後,滿臉歉意。“平時不會這樣的,今天剛好有個大傭兵團在這裏留宿……但昨天的商隊馬上就要走啦,你們介不介意在這等會兒?我可以給你們算便宜一點。”


    旅店內部的環境沒有女戰士想像的那麽糟糕。前廳幹淨整潔,地板上沒有沾著馬糞的泥腳印, 空氣裏也沒有汗水和餿布混雜的酸臭。容易積灰的角落擱著新鮮花朵,四周的牆上則掛滿精緻有趣的手工裝飾品。


    “沒關係,反正我們的人也沒齊。”安拽過一個粗糙的木凳,大大咧咧地在前廳坐下, 等了起來。前廳裏正等待的人不是很多, 準確來說, 隻有個帶著小男孩的父親。如果要走的是個商隊, 他們應該是不愁房間的。


    艾德裏安靠牆站定, 傑西則拎著灰鸚鵡站在一邊——灰鸚鵡整隻鳥軟塌塌的, 翅膀一動不動,活像斷了氣。


    長久的沉默。


    “其實我還是不太能相信尼莫是……你們知道的。”安隨便起了個話題,“我當時可是把他整個人從床上拽下去過,你們看,我還活著呢。”


    “如果不談萊特先生本身存在的合理性,單就法則角度來說,確實能講得通。”艾德裏安盯著前方。“法則來自於認知,他應該是採取手段封閉了自我認知。巴格爾摩魯襲擊萊特先生時植入了血肉,而他在血肉刺激下本能地開始解除擬態——這種可能性在理論上是存在的。”


    灰鸚鵡發出大聲的抽泣。


    “為什麽?”它慘兮兮地抽噎道,“那麽偏的破地方,那麽多一臉蠢樣的人類,為什麽我偏偏抓住了那個不是人的?我的力量是不是回不來啦?”


    旅店老闆睜圓了不大的眼睛,好奇地盯著它。


    “至少你還活著。”傑西不怎麽真誠地安慰道。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安喃喃說道,“我撿到他倆的時候還想著順路帶兩個小傻瓜,拿回黑章,開心地混吃等死——”


    可她沒說完。坐在一旁的男人噌地站起身,攔住一個正要往旅店裏麵走的少女。


    “怎麽樣?”男人毫不客氣地發問。


    “什麽怎麽樣?”少女挑起眉毛。她臉上還帶著些稚氣,看上去不到二十歲。一身精緻大方的法師裝扮,茶色的捲髮剛好齊肩。“抱歉,我不會讀心術。”


    她的態度不怎麽好,臉上帶著微妙的厭惡。


    “你不是地平線的人嗎?”男人提高音量,“我的委託怎麽樣啦?你們收了我的定金,總不能老讓我在這幹等著——”


    “……團長在處理了。”少女的口氣更加不善,她抱起雙臂,一隻手緊緊攥著匕首長短的法杖——法杖頂端的綠色法石閃閃發光。“我們才剛到這裏不久。你指望我們怎麽做,直接把娜汀夫人的頭顱交給你?”


    旅店老闆猛地站起身,肥壯的身軀把木台擠開,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紮進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霍華德?”她滿是雀斑的臉開始慢慢漲紅,臉上溫和的笑容瞬間消失,換成了隱忍的憤怒。“你瘋了嗎?那是娜汀夫人!我還在想哪來的魔女……你找了地平線?神啊,你找了地平線!”


    “你是看著查理長大的!”男人搓搓鼻子,吼了回去。而一邊的小男孩——查理垂著頭,眉頭緊鎖,沒有看向自己的父親。“他才十四歲,麗薩!那個老太婆隻是握握他的手,就拿走了我兒子五年的命……五年啊!說不定她拿了更多!我們又不是不願意給錢——”


    “每個人都知道。”旅店老闆——麗薩繃著臉,麵孔徹底漲成紫紅色。“每個人都知道,如果是普通醫生也能治的病,夫人她絕對不會要求用壽命交換。”


    霍華德先生發出一聲飽含怒意的難聽哼笑:“跟你這種人理論沒意思,你是小娜汀的朋友吧?你當然會維護她的祖母。如果親愛的娜汀夫人的做法合理,地平線可不會接我的任務。”


    “哦,這我就得說兩句了。”盡管霍華德先生的注意力已經移開,法師打扮的少女依舊留在原地。“我們答應你隻因為兩點……第一,是你高價指名了我們,而我們剛好路過附近。第二,娜汀夫人不是人類,也不是對人類友好的種族——相信我,如果她是,我絕對會親手把契約書塞進你的喉嚨。”她短促地嘁了聲,“恕我直言,霍華德先生,當然這僅代表個人看法——你讓我有點兒噁心。”


    “我可是你們的委託人,你這小婊——”


    少女將匕首似的法杖在掌心隨意轉了圈,男人的嘴巴猛地閉上,仿佛猛地被看不見的手捏住似的。


    “我大概知道您在想什麽。”年輕的女法師冰冷地說,“團長不會和你太過計較,我呢……作為一個同樣出身底層的無賴,我稍微調查了下你的財政狀況。霍華德先生,你所有的家當隻夠付定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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