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潯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方才那般夢境太過真實,以至於自己現在還未回過神來,“沒事,就是睡懵了。”


    “還有半日即可到滄山腳下。”


    “這麽快了?”亦潯未曾想自己一睡便是一日一夜,麵色都慌了幾分。


    “嗯。”謝悵生清清冷冷道,完後,又從袖中掏出一個包子,遞於亦潯。


    亦潯見他還給自己留了一份,心底自是感謝,接過包子後,莞爾道:“謝謝。”


    “嗯。”


    亦潯咬下一口包子,卻發現這個包子餡有些奇怪,不是平日的食材,而是泛著絲絲苦澀的藥味。他常年沾藥,這種味道一聞便知,眸色微沉,他望向對麵端坐的謝悵生,卻還是未道什麽,隻是莞爾。


    一個包子入了肚,這種藥味也未充斥於馬車內,淡的仿佛不存在似的,卻隻有亦潯明白,這包子與自己做的那場夢,脫不了幹係。


    不想再思及下去,有些事情,想的越多,便越難解開。


    半日的行程過後,便是到了滄山派山腳下,沈恆煜早便接到了謝悵生的傳音信,於是早早的便在山腳接客,等了一個時辰,方才望見那緩緩駛來的馬車。


    亦潯先下馬車,而後便好心的扶了一把謝悵生,待到謝悵生立穩,方才放手。


    “師兄。”謝悵生道。


    “這不是亦公子嘛,真是麻煩你送悵生回來了。”沈恆煜莞爾笑道,斯斯文文,且又仙風道骨。


    “無事。”此為亦潯第三次會麵沈恆煜,倒地不是同謝悵生這般相處了許久的人,便還是有些陌生。


    “師弟,你傷無事吧?”這方沈恆煜同亦潯閑談幾番,方才想起了受傷的謝悵生,雲淡風輕的問了一兩句,便又不同他道了。


    “無事。”謝悵生道。


    三人在山腳下站著閑聊一通過罷,沈恆煜方才想起邀請亦潯前往山門坐客,卻被亦潯婉拒了。


    亦潯的心思道不明,沈恆煜方欲再邀請他幾番,卻是被謝悵生打斷了,“好,慢走。”


    清清冷冷的言語,不帶挽留之語,沈恆煜微怔,自以為下一秒亦潯會發怒,連忙上前圓場道:“亦公子,在玩會兒吧……”


    “不了,家中確有事宜未完。便不多打擾二位真人了。”亦潯莞爾道。


    沈恆煜此番是更弄不清二人的心思了,便閉嘴站在了一旁,望著亦潯上了馬車,謝悵生站在原地不去送他。


    待到亦潯的馬車遠了,沈恆煜方才拍了拍謝悵生的肩膀,道:“怎麽不請他來玩玩?我們山門可是多年未來客人了……”


    “他不願。”謝悵生清清冷冷望著前方的山路道。


    “他若不願你便態度再強硬一些啊,美人都是此般得來的。”


    “他若不願,我便不強。”謝悵生轉眸望向他,一雙眸子不帶半分色彩。


    作者有話要說:  吧唧吧唧


    ☆、不想見你


    亦潯獨自一人回了紜城的小屋,心頭卻又是倏地惶惶不安。


    “全陰藥引……”亦潯躺在榻榻米上看書,思緒卻又是飄向了遠處,自己想了幾番,也沒想清這四個字的意思,停頓半晌,轉念一想,自己再怎麽想也猜不出一二,還是罷了,何必在為自己多添煩惱。


    登廟節過後,謝悵生或許是因著身上有傷,便小一段日子未曾再來紜城,亦潯不知他身在何處,是在養傷,還是在做些別的什麽事情。


    迎不來謝悵生,卻又是迎來了沈恆煜。


    沈恆煜到來之刻亦潯還在分揀草藥,也就並未注意身後門檻之處竟有一人,待到藥草分揀完後,方才瞥見身後還有一男子端立在那處。


    “這不是子青真人嗎?入坐。”亦潯連忙放下手頭的瑣事,笑意晏晏的將沈恆煜迎進門。


    初次來時他未進亦潯的屋內,此番卻是大大方方的落座,“多謝。”


    亦潯心底自是有些不鎮定,莫非他又是來送禮?可此番表情卻又不似。


    將自己的多疑抹殺在腦內,亦潯連忙替他斟茶,且還莞爾道:“子青真人此番來想必是有事吧。”


    沈恆煜接過他斟的茶,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送些東西罷了。”頓了頓,又補一句“替我自己送的。”


    聽他話此番明了,亦潯心中的那一絲錯亂也便消散如雲,莞爾一笑,道:“什麽禮?”


    沈恆煜笑靨如花,從袖中掏出一隻小鈴鐺,叮鈴作響的紅漆鈴鐺。鈴聲一出,亦潯方才嘴角的笑意便僵住,而後眸色微微泛冷,道:“這是什麽意思?”


    沈恆煜見他麵色此般不待,也不惱,掃地一笑,而後將紅漆的鈴鐺遞於他,“我是什麽意思,亦公子還不清楚?”


    亦潯麵色沉了幾分,一聲不吭的接過那串鈴鐺,入手的冰冷刺骨延綿,他道:“謝悵生在何處。”


    “滄山仙府。”


    亦潯手中握著紅漆鈴鐺,道:“代我轉告他,若有空,便來見見我吧。”


    “好。”


    待到沈恆煜遠遠離去,亦潯方才弄清手中這串鈴鐺上的紅漆,看著是紅漆,實則冰冷刺骨的血。


    誰的血?又是誰得到這串鈴鐺的?


    亦潯心底有些沉重的喘不過氣,調整了呼吸一會兒,半晌,竟又低低的咳嗽了起來,老病再犯。


    亦潯坐在書案的椅子上,麵色已入白三分,握著鈴鐺的手指都有些顫抖。


    壬寅年,央嬌虛歲滿八,央行虛歲十六。這是亦潯頭一次見到兩兄妹的時刻,央家老太太大壽,作為鄰血近親必當是要去賀喜一番,亦潯方才一同前去。


    初次見央嬌時,她年歲還尚小,同他兄長正坐在海棠樹下閑玩,興許是因著亦潯麵色溫潤,不易惱人,二人便是一直圍著他。


    央行已懂事,自不會同央嬌一般扒著他不放手。初次會麵,定當是要送禮,亦潯挑了兩對鈴鐺,金漆的鈴鐺,方可掛於腰間的那般大小,兄妹二人一人一個。


    央行現在腰間是否佩戴亦潯不知,但自己卻是看著央嬌戴了一年又一年,從八歲到十六歲,未曾丟棄。


    手中的血漆鈴鐺有些炙手,亦潯端著盥洗盆用濕布巾將鈴鐺上的血漬擦盡,方可再見鈴鐺的銀漆。


    一切都是空想,未曾有人來報,事情或許還未到她想的那般難。亦潯心道。


    他將鈴鐺放入書案的抽屜下,靜靜的等著謝悵生的到來。


    等著謝悵生到來的日子又是在一堆藥湯中度過,舊疾重犯,且還比往年還要重。


    嘴間是熟悉而又苦澀的藥漬味,心頭卻是陌生而又憂鬱的回味。


    待到謝悵生再來之刻,已是幾日後,他也不敲門,便推著木門進來了,鼻尖首先嗅到的是苦澀令人發嘔的藥味,而是才是望見那處榻榻米上躺著的男子。


    衣衫輕薄,身子消瘦,闔眸躺在榻榻米上,墨絲披散至腰間。


    謝悵生上前,見他未蓋被褥,便拿了床上的被褥替他蓋上,誰料剛蓋上,他便睜開了眼眸,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自己,而後一字一句道:“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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