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幹淨的線條繪出小王子的下頜脖頸, 陳封手下的筆尖也停在原地。他忽然想起, 小王子膚色如雪,脖頸的皮膚更是如無瑕白玉,不知方才失了輕重的親吻會不會留下過分顯眼的痕跡。剛剛的記憶衝進腦海。……並且越想越歪。陳封輕咳一聲,覺得喉嚨有些幹。他把畫了一半的畫像整整齊齊地放到床頭,然後躺在床上默背海川市的交通線路圖。不過背著背著,思想就又跑了神。陳封又想起小王子來。他想起小王子輕輕地親他的額頭,說:“我要放下那段事情了,所以你不必道歉,也不用再難過。”陳封覺得, 他想要擁有小王子,絕不僅僅是因為垂涎小王子的美色。陳封看著天花板,唇角微微彎起。他想,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小王子更可愛的人了。陳封伸出手,摸上自己心髒的位置。他心髒如同往常一樣跳動著,似乎稍微快了一些, 又似乎沒有什麽不同, 可陳封卻忽然覺得自己終於活得像是一個人了。他當時向小王子表白後,百無聊賴地待在家中, 他四處搜尋有關於自己的身份信息,他找到自己的身份證,銀行卡, 並且看完了所有的漫畫。除了這些,他還在書架上發現了一封信。那是曾經的陳封寫給他的信。信裏的陳封傾訴自己是一個永恒的看客,總是沒辦法擁有膚淺的情感和虛偽的人際關係,因此他利用王子,換了一個新的人生和身份。當時的陳封讀完這封信,竟然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便也回了一封,告訴曾經的陳封自己如今的生活和情感。雖然這兩封見不得人的信很快就已經被心虛的陳封燒毀了,但陳封依舊還記得信上的每一個字句。曾經的陳封說:“我羨慕那些戀人,他們親吻彼此,擁抱彼此,在荷爾蒙激素的作用下,愚蠢、衝動、熱烈、短暫地愛慕著對方。”他語氣似乎是真的豔羨,卻分明又帶著一種骨子裏的冷漠和不屑,仿佛高高在上,仿佛“眾人皆醉我獨醒”。有人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但陳封覺得,即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段的悲歡也是互不相通的。比如此刻的陳封,就深深覺得那個在信紙上說“我有時也會羨慕那些庸俗,虛偽,歡快的人際關係”的陳封如同一個重度的精神病患者。有可能還是精神病中的孤獨症。他現在有這樣的想法,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真真切切地成為了曾經的陳封既羨慕又不屑的“庸俗的普通人”了。他或許要真的愚蠢、衝動、熱烈地愛慕上小王子了。但絕不會短暫。.就在這時,隻聽轟然一聲巨響,高大的雙開房門被人一腳踹開!陳封轉頭去看。房門倒地,木屑紛飛,黑發紅眸的少年絲毫不顧及這裏是人界,他怒張一雙黑色羽翼,雙目赤紅,表情是恨不得把人抽皮剝骨的憤恨。陳封心中一沉。幾乎是下一秒,出現在房門口的少年就猛然移動至陳封麵前,他左手死死地捏住陳封的下頜,血紅的瞳孔帶著冰冷的殺意。“阿夜……”陳封伸手去掰王子捏著自己下頜的左手,可他指尖剛碰上王子的手背,整隻手便被王子一把抓住。隨即,隻聽一聲骨折的聲響以及痛苦的呻.吟,陳封的右手生生被人從手腕處掰折了——就在這時,附近的傭人們顯然也聽到了異響,議論聲,腳步聲紛遝而來。王子伸手一揮,便有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將整個坍塌的房門堵上。外麵那些嘈雜的聲響全然消失不見。諾大的房間裏隻剩兩人一輕一重的喘息。看著陳封痛苦的表情以及滿頭的冷汗,王子臉上的表情依舊不帶任何波動,他冷冷地看著陳封,問:“陳封,操縱一切的感覺好玩嗎?”陳封骨折的右手無力地垂在床上,劇烈的疼痛使得他的汗水從額頭泠泠流下,他看著王子,說:“……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小王子似乎笑了一聲,可眼裏卻帶著森然寒意:“你不明白嗎?可是你那放在書架木盒裏的兩封書信可是讓我明白得一清二楚呢。”書架……木盒,書信?陳封腦海中驀然閃過他曾經寫給自己的那兩封信。不過那兩封信,他不是已經燒了嗎?王子看著陳封,問:“陳封,我不喜歡誤會人,所以我過來當麵問你,那封信裏的內容全都是真的嗎?”陳封喘著粗氣半躺在床頭,他眼睛閉住又緩緩睜開,隻覺得造化弄人。他看著王子的眼睛,說:“寫第一封信時的記憶我已失去,不過想來應該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