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逝川深深緩了口氣,一抬頭,忽然注意到往常獨處時總喜歡挑起點什麽話題的小皇子今天特別的安靜。他細細回想了一番這傢夥反常前的情景,不由得瞭然一笑,忙快走兩步來到西法身邊,主動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然而少將大人臨時忘了肩上有傷,肌肉拉伸觸動了傷口,登時疼得動作一滯。


    西法扭頭看向眉心淺蹙、強忍著等那股疼勁兒過去的蘇逝川,靜了幾秒,他轉身走到他麵前站定,手臂環過身側動作輕緩地按上他的脊背,然後低頭在他耳側:“逝川,”他嗓音輕顫,“我真想替你疼。”


    蘇逝川聞言一怔,眸底緩緩浮起層柔軟的笑意,打趣道:“怎麽,才一晚上而已,連老師都不叫了?”


    “以後不是正式場合都不叫,”西法說,“別人都能叫你的名字,我為什麽不行?”


    “你當然可以,”蘇逝川回抱住對方的腰,“你想叫什麽都可以,老師全由著你。”


    西法沒出聲,心裏還是對自家老師的那個所謂的好朋友耿耿於懷,但又不得不承認被這句肆意寵溺的耳語討好了。他很喜歡蘇逝川獨有的輕而平緩的嗓音,並不深情,卻顯得尤為認真,像極了他這個人。


    每當他用這聲音在他耳邊低聲耳語的時候,他都會產生一種被那個男人溫柔以待的感覺,舒服得令人沉迷。


    “我要是早幾年遇見你就好了。”西法道。


    蘇逝川笑了:“再早幾年,恐怕你還不懂事呢。”


    “哦。”西法有點受打擊,“那我要是比你大幾歲就好了,這樣你就不會總拿我當個孩子看。”


    蘇逝川伸手撫摸上西法臉側,微微抬頭看著那張難以忘懷的臉,他的眸光沉靜下來,進入深水,自幽暗的瞳底緩緩浮起一點亮光:“我沒有把你當孩子看,我隻是想對你好一點。”


    “再說了,比我小有什麽不好?”


    “我可以看你長大,你可以陪我變老,這樣多好。”


    那一剎那,西法不可抑製地心跳加速,他感覺自己被他寵得如在天際,下一刻,又失足墜進了他眼中波光浩渺的海,就此沉淪下去。


    第37章 【來自皇室的邀請】


    半個多小時後, 兩人步行至位於雙月殿皇庭東北麵的皇儲行宮。受早些時候的暗殺行動影響,這裏的守衛非常嚴格, 除常規駐守的皇室禁軍外,軍部還特別調派了兩支陸戰小隊過來確保皇儲殿下的安全。


    這回即使西法在場, 蘇逝川還是被行宮外的第一道守衛攔了下來。


    上前檢查的是個身穿陸軍製服的男人,肩章顯示的軍銜不低,位及中校。他走過來先朝西法行軍禮, 然後才看向蘇逝川,詢問拜訪皇儲行宮的原因。蘇逝川出示了身份證明,闡明來意。那位中校仔細核對過蘇逝川的軍官證件, 並沒有立刻放行,而是請兩人稍作等待,自己則快速返回守衛室, 跟行宮裏的負責人確定是否有相應的約見。


    西法在意蘇逝川的肩傷, 對此頗為不滿, 眉心淺蹙,道:“這群人真沒眼力見, 我帶個人來二哥的行宮, 竟然還要再向裏麵的人確認?”


    “他也是替人做事, 走流程而已。”蘇逝川說,“自大殿下遇刺以來, 軍部對相關的恐怖行動一直非常敏感,有一位皇儲遇害就已經是諱莫如深的皇室醜聞了,要是再來一位, 恐怕整個高層都得徹底換一次血。”


    他話音沒落,西法側目斜睨了蘇逝川一眼,意味深長道:“走流程也得分人啊,難不成我還能謀害二哥?”


    “敏感時期,這話可不能亂說。”蘇逝川低聲提醒,靜了有一會兒,倏而又漫不經心地問,“西法,當年大殿下無端遇刺,你身為被他疼愛的皇弟,就沒有過什麽想法?”


    “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西法意味不明地揚了揚嘴角,“但是這種事有想法是沒用的,甚至連有證據都是沒用的。洛茵帝國在我們這一代隻有三位皇子,大殿下已死,三殿下無能,剩下的那個就算真做過什麽,父皇又能怎麽樣?總不能讓帝國改名換姓吧?”


    蘇逝川聞言頓時笑了:“你對三殿下的定位就不能換一個?”


    “怎麽換?”西法眸底的笑意加深,探身過來在蘇逝川耳側,“你就不怕我換了以後,皇子遇刺的醜聞會再多一個?”


    蘇逝川瞬間怔住,心底登時瞭然,原來他心裏是清楚的!


    短短數秒之間,西法已經重新站直身子,雙手負在身後,垂眸看向地麵的某處,淡淡道:“之前跟你說我想過那個位置,那是因為我離它太近了,一步之遙,就在眼前,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想歸想,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沒資本去坐。”


    蘇逝川側頭看著他,沉默半晌,忽然很認真地問:“假如有了呢?”西法聽聞非常訝異地迎上他的視線,蘇逝川神色巋然不變,繼續道,“我們都知道積累這種資本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還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老師很想知道,假如真有那麽一天,你會坐麽?”


    西法不置可否,沒有回答。蘇逝川的眸底漫起笑意,他的態度變得古怪起來,方才的一番話似乎是個不經意的玩笑,又似乎是真實的。


    “或許那個問題太快了,我們換一個。”蘇逝川改口,聲音透著股明顯的深意,“你會為了得到那個位置,去付出相應的代價麽?比如,當年想要得到那個位置的人,對大殿下做過的事?”


    西法霍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蘇逝川。


    這時,不久前離開的中校去而復返,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西塞身邊的那名女保鏢。


    “非常抱歉,讓三殿下和蘇少將久等了。”中校欠了欠身,然後自覺退了下去。


    女保鏢朝兩人行禮,站直後恭敬道:“這麽晚了沒想到三殿下也會過來,不然一定提前通知這裏的守衛,有怠慢的地方,還希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封塵上將需要提審逮捕的暗殺者,我正好有空,就送老師過來了。”西法道。


    “原來是這樣。”女保鏢笑了笑,側身抬起左臂,說,“三殿下,蘇少將,請跟我來。”


    說完,三人一前兩後進了行宮的庭院。


    這裏比西法的住處要大了不少,穿過前庭一條長長的甬道,女保鏢將二人引入正廳,吩咐下人準備茶水和點心,這才對西法,十分歉意地笑道:“皇儲殿下是單獨麵見蘇少將,還請三殿下在這裏休息等候。”


    西法平平“嗯”了一聲,接過蘇逝川遞來的外套,轉身跟隨另一個前來引路的女傭朝側廳走去。


    女保鏢則帶領蘇逝川上到行宮二層,在右側走廊盡頭的一扇雙開大門前停下,她起手做“請”,示意蘇逝川進門,然後不再多說,欠身後便快步離開了這條走廊。


    蘇逝川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有一會兒,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後,他才重新站正,起手扣響麵前的房門。


    不消片刻,裏麵傳來一聲“請進”,蘇逝川緩了口氣,握住門把輕輕一轉,推門走了進去。


    這間書房足有上百平米,沒有窗口,四麵牆壁隻空出了大門的位置,其餘地方則擺滿了保存完好的紙質書籍,這在大宇宙時代是非常難得一見的。西塞坐在書房一角的寬大沙發上,長腿交疊,坐姿隨意卻非常優雅,他身上的晚宴禮服被換下,隻穿著最普通的絲綢襯衣、深色長褲和製式軍靴,完全沒有正式召見的嚴肅感,反而在翻看書籍打發等待的時間。


    聽見有人進門,西塞合書放在不礙事的地方,抬頭看向蘇逝川,溫聲道:“這裏沒有外人,不用拘束,隨意些就好。”他抬手指了指旁邊的一組沙發,“逝川,過來坐。”


    蘇逝川緩步走到沙發旁邊,朝西塞欠身行禮,然後落座。


    西塞推了推鼻樑上架著金絲邊眼鏡,水晶鏡片後的藍眼睛漫起笑意,以一種略帶審視的目光看著蘇逝川,沒著急開口。


    有傳言,在洛茵帝國的三位皇子中,二殿下與皇帝年輕時的容貌氣質最為相近。西塞確實長了張俊逸非常的臉,他的五官深刻硬朗,眉眼間透著股英氣,眼神清澈睿智,對視時會給人一種他能洞悉一切的直觀感受,那是雙典型的、聰明人的眼睛。


    然而蘇逝川跟這雙眼睛產生過的視線交集太多了,更何況現在的西塞年紀尚輕,遠沒有幾十年後那麽老謀深算,充其量隻能算是個還在磨爪子的小狐狸。蘇逝川此前陪著他從皇儲走到了君臨帝國,西塞的每一麵他都見過,而且都足夠熟悉了。


    “聽說你受傷了,不要緊吧?”終於,西塞開口了。


    蘇逝川淡淡道:“多謝殿下關心,隻是普通的皮外傷,養幾天就能好。”


    “那也是為了保護我受傷的,應該關心。”西塞笑得一臉溫和,“今晚的安排是軍部機密,除了直接參與圍剿的空戰a隊之外,對其他組部都是完全保密的,所以盡管我們能夠掌握暗殺者的動向是多虧了你,然而按照規定也不能將行動計劃提前告知。”


    蘇逝川心裏清楚那句“多虧”是指什麽,但這時候必須假裝不知道阿寧就是皇儲的人,於是他故作茫然地微微擰眉,不解道:“殿下的意思是……?”


    西塞:“三個月前,你為整個特殊戰術的新生安排的一場加試,那裏麵有個成績不錯的新人,名叫極月,不知道逝川還有沒有印象?”


    “記得。”蘇逝川道,“當時她因為某些原因沒能通過加試考核,後來去了機甲陸戰隊。”


    “嗯,是她。”西塞緩慢點了點頭,笑容裏多了幾分不言而喻的意思。


    蘇逝川靜了幾秒,復又主動開口:“那個新人的能力確實不錯,但是屬下和應屆的助理教官都覺得她的優秀和出身不配比,所以才留心了一下這人背景。不過當時屬下隻是安排了助教去查,後續沒有跟進,沒想到會引發今晚的行動,是我失職了。”


    “你太謙虛了,逝川。”西塞毫不吝惜言語間的欣賞之意,“你才這麽年輕,卻能敏銳地關注到一個接觸不足半天的人身上的疑點,並且提醒手下去調查她的背景,這種警覺性是非常難得的。如果換做別人,恐怕還會為自己專業裏多了個天才而興奮不已呢吧?這才是軍部返校執教的新人所固有的思維模式,而你不一樣。”


    蘇逝川莞爾一笑,道:“殿下謬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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