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天的風雪中,陳飛宇和邵峰駕駛的輕型飛機就像一片被狂風蹂躪的枯葉。劇烈的顛簸撕扯著機翼的主梁發出滲人的“嘰嘎”聲,仿佛隨時可能會折斷。若不是被安全帶牢牢鎖住,兩人的頭恐怕早就在擋風玻璃或者頂棚上撞出無數個大包來。


    即使是這樣,陳飛宇仍舊忍受著強烈的暈機反應,一遍遍地翻閱著格莫夫留給他的資料。其實按照他的記憶力,關鍵的部分早已牢記於心。而理論物理的部分,也隻能等到回去和周成回去之後才能有進一步的判斷。


    看著時不時就要抓起袋子連連幹嘔的陳飛宇,邵峰終於不忍說道:


    “老弟,我知道你心裏著急,但這樣下去我擔心你的身體會在災難到來之前就垮掉,你可是我們最後的王牌。”


    陳飛宇擦去嘴角的殘留物,將袋子扔到窗外,狠狠地撓了撓頭:


    “再見格莫夫之前,我還對林雨疏的所作所為抱有幻想,認為她還有可能是在用暫時不能被人理解的方式,完成著拯救文明的大業。但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常明顯了,她確實有一項大業在做,但目的肯定不是拯救文明,而是將其推向深淵!”


    說完之後,陳飛宇又拿起資料。但剛剛看了沒兩行,翻騰的胃液就又衝上了喉頭,令他止不住地幹嘔了起來。


    駕駛著飛機的邵峰遞上了一張紙巾,輕輕拍了拍陳飛宇的肩膀:


    “老弟,可以驚慌,但不要失措。”


    陳飛宇擦去眼角因為幹嘔湧出的眼淚,然後將紙巾狠狠地揉成一團,憤憤地道:


    “我就是不想失措,才想盡快在格莫夫給的東西裏找出一些之前沒有發現的蛛絲馬跡。現在我們的對手那麽強大,而我們不僅弱小,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即將要麵對的是什麽!總不能這樣幹等著大難臨頭,然後親眼看著我們關心的人一個個地壓成肉泥.....”


    說到這裏的時候,陳飛宇腹中又是一陣痙攣,險些嘔出黃疸來。緩過勁兒來之後,他打開舷窗扔掉紙巾,刀片一般刮麵而來的寒風讓他也冷靜了下來。


    “對不起,峰子。我以為自己經曆了那麽多之後,應該能夠坦然麵對這樣的結果了。但真要麵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是。無能啊!無能!”


    邵峰遞上了裝著熱水的保溫杯:


    “老弟,你已經做得非常出色了。麵對強敵時候的驚慌和恐懼是人之常情,我們可能弱小,但並不懦弱。就算來的是閻王,咱們也得想辦法摟下它幾根胡須來!”


    陳飛宇淺喝了一口熱水之後,目光逐漸變得堅定,他想起了當年加入esdc時對自己許下過的莊嚴承諾。


    “你說得對,向死而生不一定有出路,但決不能就這樣等死。在最後一刻來臨之時,我要能問心無愧地說自己已經盡過全部努力了。”


    邵峰臉上又露出了痞笑,他叼上了一支煙:


    “這就對咯!咱們的老一輩革命家,在南昌、在朝鮮、在南亞、在越南、在南海哪次不是孤身衝入逆境,然後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我們繼承了他們的血脈,這就注定了我們就擅長於幹這個。”


    陳飛宇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定下了慌亂的心神:


    “現在咱們有兩件事情必須要立刻去做。其一,我們要對抗的敵人,不僅僅是人類的領袖,更可能是文明之外的強大勢力。而我們幾乎是孤軍奮戰,所以更要提前做好安排和準備。否則,當不可避免地鬥爭開始之後,必定會萬劫不複!”


    邵峰連連點頭:


    “嗯,這個事情我在地下方舟裏的時候就在考慮了。我在國家級安全部門混了這麽多年,能過命的兄弟姐妹還是有一幫的。人數不多,但都能幹玩命的活兒。軍方那邊的吳剛、趙小鵬還有高天恩將軍,應該能組織起一支小有規模的隊伍。


    高科技的活兒可以交給老周和他那個苦命的徒弟。另外就是,馬爾斯已經辦理完保釋了,他那裏可還藏著不少大寶貝兒。還有就是夏嵐,她的身份很特殊,所以可能是個關鍵。”


    陳飛宇低頭沉思了片刻,眉間堆上了重重的憂慮:


    “我們就這幾張牌,要站在整個文明的對立麵,我擔心結果會是以卵擊石。”


    邵峰卻嗬嗬地笑道:


    “老弟,事情可能沒有你想得那麽悲觀。鴕鳥蛋有沒有聽說過,可以承受200公斤的壓力。要是拿一塊中風化的頁岩去敲蛋殼,誰碎還真不一定。林雨疏前些年大力搞的去軍事化,除了讓人類喪失在軍事入侵麵前的抵抗力之外,現在反而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她能夠直接統領的人類武裝力量並不多,絕大多數都是機器人、無人機一類的ai部隊。要說打仗這個事兒,那還得是人上才行。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做的並不是正麵擊潰敵人,而是點燃一把星星之火。


    林雨疏之所以能夠得逞,很大一部分因素在於,她把自己不可告人的驚天陰謀巧妙地隱藏在了拯救人類的幻幕之下。隻要我們撕開了這張幻幕,把真相擺在眾人麵前,就算她林雨疏有三頭六臂,脫離了她自己打造的階級體係也就是個凡人而已。”


    陳飛宇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也點燃了一支煙:


    “嗯!也許我們還真有機會向死而生。”


    邵峰語氣決然地說道:


    “但敵人的強大也不容忽視,我們需要一個極其周密而巧妙的計劃才有可能贏得這場勝率不到萬分之一的鬥爭。”


    陳飛宇深吸了幾口煙之後,扔掉了還剩大半截的煙蒂:


    “那這第一個問題算是有脈絡了,回去之後咱們就立刻開始布置。這第二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就是,我們雖然可以預測到林雨疏的目的可能是極其可怕的,但她要達成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依然是個謎。


    我覺得這和她通過旅行者1號探測器究竟做了些什麽有關係。這是移山計劃這道幻幕的最後一塊拚圖,如果我們不把這塊拚圖拚上去,帶來的後果不僅可能是戰友們的白白犧牲,還可能導致整個計劃的完全失敗。”


    邵峰皺著眉頭咬著嘴唇思忖良久:


    “從案件偵查的角度來說,我們要想通過之前的手段找到這最後一塊拚圖是不太可能了。尋找真相的道路就像金字塔一樣,越接近頂峰,越是狹窄。我想這最後的謎題,恐怕得由林雨疏親自來解答了。”


    “但她怎麽可能....”陳飛宇的話剛出口,就被自己的思緒噎住了。他雙目深沉地看著在顛簸中死死抓住操縱杆的邵峰:


    “她在我出發到西伯利亞之前,又邀請了我去她的山莊!十年前,我剛剛加入esdc的時候,她就邀請我去過一次,當時我隻覺得那裏的氣氛和她的談話都有些奇怪。但經過雲何大師那件事情之後,現在看來她當時就是想讓我皈依!”


    邵峰臉上出現了少有的猶豫:


    “那她這次約你過去,可能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這倒是個完成最後一塊拚圖的大好機會。但難度非常大,想要套出林雨疏的話是個火中取栗的活兒。最關鍵的是,這個栗子無論取不取得出來,都會成為我們和她撕破臉的導火索。”


    陳飛宇沉沉點頭:


    “但如果我們補不上這塊拚圖,我們再精心的準備,可能都是無的放矢。”


    “那咱們可真的抓緊時間了。”邵峰說道。


    沉寂片刻之後,陳飛宇疑惑地說道:


    “還有一點我越來越想不明白了,既然我現在所處的位置這麽重要,當初林雨疏為什麽不直接安排他們的人去做,而要找我這個局外人呢?”


    “一開始進入航天工程的時候,你應該沒有想到自己最終會坐上這個位置吧!”邵峰問道。


    陳飛宇嗬嗬地笑了兩聲,自嘲道:


    “雖然我平時愛吹牛,但自己的能力還是清楚的。除了對圖紙的記憶力超群之外,我在高手雲集的航天工程隊伍裏還真很難算得上拔尖。如果不是星雲紀元,恐怕我這輩子連導師申穹的位置都夠不到,頂多也就是混個高級職稱退休。


    說來可笑,如果不是這十幾年高壓環境下的工作和經曆,連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會成為現在這樣的人。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若不是生存所迫,誰會願意練就這一身的才華啊。”


    “那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極力推薦你加入esdc的人,除了林雨疏之外,還有誰?”


    導師申穹的名字立刻浮現在了陳飛宇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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