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單單是學術剽竊,簡直就是搶劫!用現在的標準看,這個卡爾還是個強奸犯......”陳飛宇義憤填膺的咒罵聲隨著資料牆盡頭的兩張照片而漸漸失了聲。


    前邊那張照片上是個俊朗的歐美男子,他有著一雙深邃動人的藍眼睛,鼻梁高挑,鼻翼微張,仿佛正品味著生活的芬芳。單薄的嘴唇微微上翹,迷人的笑容足以讓任何少女為之傾心。


    緊挨著的另一張照片上的人,已經枯槁得看不出人種。在他的頭皮和眉毛的位置沒有了任何毛發生長過的痕跡,鼻梁骨突兀地拉扯著紙灰一般慘白的皮膚,卻讓顴骨下的凹痕更深了。深深凹陷進了眼窩裏的雙眼毫無生氣,仿佛下一秒就死去才是最合理的情節。


    若不是照片下方格莫夫標注出的名字和時間,陳飛宇幾乎無法相信,兩張照片是相隔十餘年的同一個人!


    “卡爾確實風光了十幾年的時間,但之後的晚年非常淒慘。我在貧民窟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多發性腫瘤,全身多處感染,就連他引以為傲的大寶貝也因為hpv感染爛成了一堆肉泥。床單和被褥像沾滿了膿血,臭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這是他應得的,不值得同情!”陳飛宇憤憤地說道。


    格莫夫看著那張卡爾病危時的照片,依舊對當時的場麵心有餘悸:


    “他當然不值得!但隨著我調查的深入,發現無論是cia檔案室的資料,還是我從其他途徑調查的情報,都無法了解到林雨疏製定旅行者計劃的詳細內容,她似乎在那時候就在有意掩蓋自己的行為。隻有親身經曆過那件事情的卡爾知道當時的情況。”


    陳飛宇看著已經到頭的信息牆,心中升起了幾分擔憂:


    “就算你當時已經不是kgb的特工了,但仍然是對麵陣營的人,他會那麽輕易告訴你這些絕密信息嗎?”


    格莫夫對著卡爾的照片輕蔑地笑了笑:


    “也沒有你想的那麽難。當一個人失去了所有的尊嚴之後,那最不值錢也是最先崩塌的一定是信仰。人在最低穀的時候,你付出不了多少代價就能獲得他巔峰時刻拿命都換不到的東西。


    我給他帶去了控製感染的藥品、阿片受體抑製劑、生活物資,還花了五倍的傭金請人給他的狗窩做了清潔。雖然這些東西對他的獲得性免疫缺乏綜合征沒什麽用,但卻可以讓他體麵地度過最後的時光,這對於當時的卡爾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那他提供的情報可靠嗎?”陳飛宇懷疑地問道。


    格莫夫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態:


    “舉世矚目的旅行者計劃有太多可以求證的細節,他騙不了我,實際上他也沒有。林雨疏後來將1.5噸的總質量分配到了兩顆探測器上,並且用泰坦三號e半人馬火箭分別在1979年8月20日和9月5日發射升空。


    但在這中間有兩個可疑的地方,我想你作為頂級的航天工程師和宇宙科學家應該能察覺到。”


    陳飛宇思忖片刻之後,試探著說道:


    “你所指疑點應該是,旅行者1號的發射時間實際上要比旅行者2號更晚。還有...額...那張標注了太陽係位置、人類特征,以及錄製了90分鍾世界名曲的金唱片,一開始並不在探測器的11項任務指標之內!”


    格莫夫向陳飛宇投來了讚賞的目光,然後走到一個老式的留聲機前,搖了幾圈把手之後,一曲悠揚的古曲《高山流水》悠悠傳來。


    “據卡爾所說,金唱片在整個旅行者探測器設計的絕大多數時間裏都沒有被提及過。直到最後的設計定型階段,林雨疏才提了出來。一開始,nasa的評審專家們並不讚同將寶貴的任務荷載浪費在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上。


    但林雨疏對金唱片的態度卻異常堅決,卡爾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說服了評審專家和國會那幫出錢的老爺們。而旅行者1號探測器按照計劃是應該早於2號發射的,但臨發射前取消任務並不是因為故障,而是林雨疏的要求。”


    “她在這段時間裏做了什麽?”陳飛宇急促地問道。


    格莫夫說道:


    “官方記錄報告是林雨疏親自填寫的,自然沒有什麽參考價值。但據卡爾回憶,林雨疏在處理旅行者1號的所謂故障的時候,更換了一個全新的工程師團隊。卡爾出於好奇,在暗中調查了整個故障處理過程。


    他發現,這個新的工程師團隊根本就是一幫剛剛畢業的菜鳥,而且在整個故障處理過程中什麽都沒做,所有事情都是由林雨疏親手完成的。他們隻知道林雨疏好像升級了旅行者1號的主控係統,並且對金唱片做了某些改進。”


    陳飛宇在腦海裏翻找著旅行者計劃的細節,忽然想到了什麽:


    “當年旅行者1號雖然後發射,但卻因為軌道更好,速度要比2號快。三年之後,旅行者1號經過土星引力彈弓加速的時候偏離了原有軌道,以比計劃高得多的速度直奔太陽係邊緣而去。


    當年nasa的解釋是,旅行者一號是為了探測土衛六而故意放棄了原有任務。但我們圈內的人都知道,旅行者1號在1980年繞行土星之後就失控了。現在看來,這就是林雨疏故意設計的,她就是要讓旅行者1號以能夠獲得的最快速度接近太陽係邊緣!”


    格莫夫欣慰地看著陳飛宇:


    “你很聰明,也很專業。我是在查到林雨疏在旅行者1號發射之後,就離開了在nasa如日中天的深空探測部,轉而去從事射電天文工作,才意識到這一點。我想你應該知道,當年的射電望遠鏡除了接收信號之外,也是具有大功率發射信號功能的。”


    陳飛宇驚得雙目圓睜,嘴巴微張了半晌才結巴地說道:


    “也就是說,1980年之後,旅行者1號的控製權實際上是在林雨疏一個人手裏的,她可以讓探測器飛向她想要的任何地方。”


    格莫夫沉沉點頭。


    陳飛宇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對,問道:


    “但當時的卡爾應該是整個nasa的寵兒,並且位高權重,他怎麽會輕易放走還能繼續給他掙得無上榮譽和無數鈔票的林雨疏呢?”


    格莫夫冷哼了一聲:


    “哼!那時候的林雨疏已經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並會早早地準備好需要為之所付出的代價。而像卡爾這種欺世盜名的草包,之所以能夠進入nasa成為部門負責人,即使是曾經的邊緣部門,也不可能是依靠自己的能力。


    當林雨疏拿出自己悄悄錄製下來的和卡爾翻雲覆雨的錄像,並且清楚地說出卡爾妻子的名字,以及他的州長嶽父的名字之時。林雨疏就從卡爾眼中的搖錢樹和泄欲工具變成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人。”


    陳飛宇內心大受震撼,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欽佩林雨疏那種不惜一切代價達成目的的精神。震驚之餘,他也意識到了另外一個更加可怕的問題。林雨疏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改造並控製了旅行者一號,要的恐怕不僅僅是讓兩枚探測器都卡在屏障之內。


    “即使在航天技術和天文科學如此發達的今天,我們都無法具體地了解到日球頂層的性質。她之所以要將旅行者計劃分成兩枚探測器,是想讓其中的一枚突破屏障,而另一枚卡在屏障之內。這樣才能向所有人證明這個可以震撼整個文明的發現!”


    “是的,而且她可能已經做到了。”


    這時,老式留聲機裏的《高山流水》播放結束,換成了巴赫的《勃蘭登堡協奏曲》。陳飛宇心頭一緊,猛地回頭看向留聲機裏那張旋轉著的金色唱片,驚愕地問道:


    “這就是當年攜帶在旅行者號上的那張金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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