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量的資料支撐下,陳飛宇對邵峰的話無法再產生懷疑。他現在回想經曆過的每一個細節,完全能和邵峰所說的資料對應上。確如邵峰所說,他感覺自己已經死過至少兩次了。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他們是不是在我前往高斯工廠的路上,再次企圖對我動手?”


    邵峰哈哈地笑道:


    “哈哈哈,老弟,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隨後,他收起了笑容,遞上了一組照片,說道:


    “我們通過監聽網絡得知你要前往高斯工廠之後,就在感覺對方可能會在你去的路上動手,我們立刻派出了無人機對整條線路進行布控。果然發現在上山路上的一個急彎處,一輛山地摩托車正在路上潑灑著什麽東西。


    按照他們的行事風格,應該會讓你的車子翻入山穀,製造意外的假象。但那時候你已經出發了,無奈之下,我隻能派個人來撞了你的車,拖延時間。之後緊急讓高天恩將軍調來了兩輛重型軍卡,去把路麵上的冰壓碎。


    事後,我們果然在那個彎道發現了一種透明的水溶性油脂。這種油脂非常滑,會在幾個小時之內被水分解。如果你的車從那兒經過,就算給輪胎綁上防滑鏈,也照樣會翻到懸崖下。等有人發現你的時候,那些油脂早就被完全分解了,你的死亡隻會是一個意外。”


    陳飛宇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問道:


    “難怪高天恩將軍和我一起回來的時候,一副高度戒備的樣子,他也是你們的人嗎?”


    邵峰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說道:


    “老高是我的老上級,願意幫我們,也知道一些內情,但不算是我們的人。”


    陳飛宇在腦中複盤著最近發生的事情,一個勁兒地抽著煙,掌心和前額都滲出了冷汗。他抬眼看了看眼前這個渾身痞氣,說話總帶著挑逗意味的人,心中感慨萬千。


    “我還真是誤會你了,對不起,峰子。要不是你,我都變成這些意外死亡科學家裏的一員了。”


    邵峰大咧咧地笑了笑,擺擺手:


    “我早習慣了,沒什麽的。”


    隨後,他的麵色變得凝重:


    “不瞞你說,我們秘密調查這個神秘的組織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但他們行事非常隱蔽,我們一直都隻有線索,沒有抓到過證據。在航班事件發生之後,我們是打算以你為誘餌,好好查一下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幫人,又是為什麽要秘密殘害科學家。


    但這次的情況有些不一樣,按照他們極為謹慎地行事風格,在航班事件沒有得逞之後,應該會沉寂一段時間,但沒想到這麽快就又動手了。而且,還連續做了兩次。看起來是著急了,很可能狗急跳牆,我不能看著你送死。所以,我必須找你談談了。”


    陳飛宇滿眼感激地看著邵峰,說道:


    “謝謝你,峰子。需要我做些什麽。”


    邵峰靠向椅背,扭了扭脖子,說道:


    “現在他們依然在暗處,你在明處。原本我們也在暗處,但經過這幾次暗中交手,他們應該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如果他們還要打你的主意,我們不一定每次都能護你周全。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陳飛宇麵露焦慮,問道:


    “那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邵峰皺起眉頭,用手摩挲著下巴上的胡渣子,說道:


    “短時間內肯定是沒辦法鎖定嫌疑人的,那我們就先鎖定他們的動機。他們這麽著急地想要除掉你,應該是你做了什麽事情威脅到他們了。你好好想想,有沒有這樣的事情。”


    陳飛宇思忖再三,說道:


    “我做什麽事情能威脅到別人?生活上應該是沒有,工作上的話,我的淩雲塔係統倒是取得了......”


    他一驚,瞪大了雙眼,提高了聲調說道:


    “你的意思是,全新的天地運載係統淩雲塔工程威脅到他們了?”


    邵峰淺吸了一口氣,說道:


    “你想想,他們殘害的目標都是科學家,你的猜測是有可能的。我問你,你的這個淩雲塔工程是不是非常具有突破性?”


    說道工作上,陳飛宇臉上又露出了幾分驕傲的神色:


    “不是我自誇,目前最新改進的淩雲塔工程,可謂是前無古人,往後很長時間也很難有來者了。技術細節我就不多說了,你聽起來也吃力。通俗地說,它將讓現在的化學火箭全部變成玩具,甚至能從數量級上加快帶狀星雲的處理時間。”


    邵峰深沉地看著陳飛宇,問道:


    “那你的突破是不是最近才取得的?”


    陳飛宇又是一驚,說道:


    “確切地說,就是在我被強製休假之後,才從偶然事件中得到了啟發,解決了兩個之前一直無法解決的難題。說實話,在這兩個技術問題突破之前。我一度認為,淩雲塔工程可能永遠無法變成現實了。”


    邵峰若有所思地徐徐點頭:


    “那就應該是這件事兒引起了他們的強烈反應了。那你再想想,在你認識的人裏邊,哪些人最不想要你的這個新項目上馬?”


    鉤心鬥角的政治是陳飛宇最不擅長的部分之一,而且他也沒有習慣在背後揣度別人。想了半天,幾欲開口,但都無疾而終。


    邵峰看出了陳飛宇的心思,他點燃了兩支煙,遞了一支過去。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笑嗬嗬地問道:


    “這大晚上的,餓不餓?趁著老板還沒熄火,要不要吃點東西。別看這家店鋪不大,確實是一家幾十年的老店了,味道特別正。我和老周,額...你認識的,周成周大教授,晚上都愛到這兒來吃點兒。”


    “你和周教授是朋友?”陳飛宇好奇地問道。


    邵峰笑嘻嘻地從懷裏掏出皮夾子,從裏邊抽出一張老照片來,說道:


    “一個院兒裏長大的,算是兒時的夥伴吧。要不然我這種粗人,也不可能和那種滿腦子公式的文化人交上朋友。”


    說完之後,邵峰對著廚房揮了揮手,然後做了幾個啞語的手勢。之後抽了雙筷子遞給陳飛宇,說道:


    “我點了兩碗麵,咱們吃飽了再說。你不要有負擔,你隻負責說出猜測,瞎猜都行,分析的事兒交給我。這可不算點水,從現在情況來看,至少他們中有人是在你身邊的。”


    不知是因為被邵峰岔了一下話題,還是他提到了那位堅韌的學者周成。陳飛宇的心結自然而然地化開了些。他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說道:


    “要說最有動機的,應該是維羅妮卡。他對淩雲塔工程的反對是最激烈,也是最直接的。如果淩雲塔工程上馬,那麽以她為主導的蜂鳥飛船擴建計劃肯定是泡湯了。這會直接影響他和北美分部在esdc和移山計劃中的地位。”


    邵峰剝著大蒜皮,說道:


    “esdc北美分部那個老娘們?她確實不是什麽善茬。有能力也有地位,政治手段也非常老辣。”


    陳飛宇眯起眼睛,眼珠在眼眶裏緩緩地轉動,吞吞吐吐地道:


    “額.......小朱和夏嵐也有可能,但這個可能非常非常小。理由是,如果我不在的話,他們都有機會坐上我的位置。但這純屬瞎猜,我個人認為他們是不可能這樣想的。”


    看著陳飛宇一副自責的樣子,邵峰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道:


    “兄弟,不要有心理負擔,這兒隻有我們兩個人。而且咱們是在討論案情,討論的關於你的命的案情,不是在誰背後戳刀子。


    我是從基層幹起來的,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我的經驗告訴我,世界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你的猜測也不無道理。基辛格不是說過嗎,權力,是人類最好的春藥。”


    這時,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麵端了上來。


    “哇,真的好香啊!”陳飛宇不由得讚歎道。


    邵峰把剝好的大蒜扔了幾瓣到陳飛宇的碗裏,說道:


    “以前盯梢的時候,大街小巷什麽沒吃過。我說好吃的地方,肯定錯不了。”


    兩人吃了幾口麵之後,邵峰一邊夾著麵條,一邊問道: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林雨疏?”


    他說話看似漫不經心,眼睛也沒有看著他,但陳飛宇感覺得出這問題的分量。他暫停了手上的動作,凝眉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


    “我覺得不太可能,我就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有沒有我,對她來說沒有直接利益上的得失。而且,淩雲塔計劃的草案我已經交給她了。隻要她願意,沒有我也能實現。我認為,最沒有動機的就應該是她。


    說心裏話,在我誤打誤撞完善淩雲塔係統之前,我一直都不認為我有能力坐在現在的位置上。”


    邵峰卻沉沉地說道:


    “我幹了這麽多年的案件調查,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麽邪的案子。這件事情我們用尋常的思路去推敲,得出的結論顯然無法解釋對方的行為。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們可能需要換個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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