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疏輕輕咳嗽了兩聲,眾人又將目光投了過來,她說道:


    “蘇聯在二戰時期的全國動員,確實爆發出了驚人的生產力。但是,二戰隻持續了六年。在後來更加漫長的歲月裏,蘇聯用壓榨式的高度計劃經濟去建設那道鐵幕。結果我們都看到了,那個偉大的紅色帝國甚至沒有撐過半個世紀。


    而我們所麵臨的情況要比當年蘇聯複雜得多,我們戰爭的持續時間更長,受到的壓力更不是當年冷戰可以比擬的。我擔心人的本性和社會結構,承受不起這麽長時間的高負荷運轉。更重要的是,我們不必那樣做也可以贏得這場生存之戰。”


    特蕾莎首相將一縷棕色發絲撩到耳後,說道:


    “林教授說得很有道理,當年在西伯利亞荒無人煙的冰原上,一座座為了定向目標而生的科技城拔地而起時。我在軍情六處的父親就下過結論,他們這種玩法隻能逞一時威風,社會結構崩塌隻是遲早的事兒。”


    艾薩克總統又揉了揉自己的左耳,桌上的耳機已經不見了蹤影,他清了清嗓子說道:


    “現在的esdc確實凝聚了人類最強大的能力,但並不是全部。如果僅從人口和國土麵積來看,esdc的成員國甚至占不到一半。大量欠發達國家和地區就在我們周圍,我相信他們中間絕大多數國家雖然幫不上忙,但會看在上帝的份兒上,不給我們添亂。


    但總有些心術不正的領導人,特別是那些獨裁者。他們會靜靜地看著我們在生存之戰中耗盡自己,在勝利果實成熟的時候將虛弱的我們逼上絕路。如果我所做的一切不能為我們的人們造福,不用國會,我也不會同意的。所以我支持林教授的意見。”


    薩卡諾夫總統揮著手,提高了音量說道:


    “不要在這些陳年舊事和沒邊際的假想上浪費時間了,我現在隻想知道林教授剛剛說的,不必全民動員也能贏得戰爭是什麽意思?”


    會場安靜了下來,林雨疏說道:


    “我首先要說明的一件事情是,經過我們的計算。隻要我們在一定範圍內控製住繞日軌道上星雲的密度,以及進入繞日軌道星雲的總量。那麽我們花75年,或者是50年控製住帶狀星雲對地球軌道影響的差別其實並不大。


    地球軌道要想完全不受帶狀星雲的影響是不可能的,全球氣候變冷再變熱也是不可避免的。比如,我們付出極大的代價花50年就完全截住星雲,地球因為軌道縮小導致的氣溫上升為25度。而我們用代價更為合理的方式,花75年解決星雲,地球溫度上升頂多也就是30度。”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但從頭到尾都在演算的周成說道: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金星的引力攝動導致的三體效應。就算我們什麽也不做,帶狀星雲將我們送到最極端的軌道上。人類當下科技也能夠讓人類避免滅絕,隻是人類種群數量會比現在低兩個數量級。”


    “這5度區別大嗎?”艾薩克總統急促地問道。


    林雨疏搖了搖頭:


    “我們知道,當前地球平均氣溫是15度,如果提高5度,整個地球環境將會發生巨大的變化。但到了25度和30度這個級別,差別反而很小了。現在大多數的動植物都會滅絕,而人類依舊要依靠堅固的堡壘和完善的自循環生態係統才能生存。


    並且,無論用哪種方式。解決掉近地空間上的星際塵埃之後,漫長而龐大的新環境適應工程量都是旗鼓相當的。50年也許就是兩代人,但他們的後代將要麵臨的生存難度卻不是一個概念。”


    “林教授,你說的合理代價,可以量化嗎?”沉默教授薩利忽然發問。


    林雨疏淺淺點頭:


    “當今科技環境下的人類生產力實際上是非常旺盛的,我們將大量的資源投入到了相互對抗、戰爭、享受奢靡、過度娛樂、保護環境等等這些在現在看來很有必要,但在未來無關緊要的項目上。


    單單全球軍費這一項,每年就高達三萬億美元,這足夠我們將軌道上的衛星增加10倍。北美在對流浪寵物執行安樂死上的花費也超過二十億美刀,這足夠我們發射三次航天飛機了。


    其他的數額在我的資料裏有詳細列表,我在這裏不再一一闡述。我們隻需要將當下部分領域的資源全部傾斜到對抗星雲上,即使不用深刻改變現在的社會結構和人們的生活方式,我們也有能力去贏得這場長達75年的戰爭。


    並且,我們的科技還在發展,即使我們用最保守的常數來衡量人類未來科技的能力,所得出的結果依舊很樂觀。”


    薩利教授快速審閱著夏嵐送過去的資料,最後將掛在鼻梁上的眼鏡摘了下來,說道:


    “可行的。”


    周成一臉興奮地看著林雨疏說道:


    “沒錯,如果我們基礎領域在加大投入下獲得了突破,那帶來的技術爆炸或許在20年內就能完成現在需要75年才能幹完的活兒,而且我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林雨疏愣了一下,餘光掃了一眼周成,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薩卡諾夫總統滿麵愁容地說道:


    “但這樣做的話有個很明顯的隱患。如果人們...額...也就是艾薩克總統口中那些別有用心的獨裁者。他們會拿著低代價計劃做文章,很容易就會製造出,我們在拿人類命運走鋼絲這種陰謀論。


    而生活已經受到影響的民眾情緒是很容易被煽動的,我擔心到那個時候,局麵會非常難以控製,甚至在有預謀的幕後推手操作下出現全球範圍的動亂。要知道,顏色革命可不光是誰的專利,被送上斷頭台的也不都是暴君。”


    林雨疏對這個問題似乎早有準備,她說道:


    “薩卡諾夫總統的擔心並不多餘,但也不會發生。因為除了今天會場上的人,還有部分esdc的高層,不會有人知道帶狀星雲帶來的真正災難性後果是什麽。他們不會知道金星會成為我們的黑天鵝,甚至不會知道esdc的存在。


    人們知道的隻會是,一團濃密的星雲侵占了我們的軌道,這會讓我們的生活受到影響,而我們的政府正在用有效的手段控製影響的後果。人們在最近20年內能感受到的隻是社會進步在放緩,摩爾定律在失效,或許他們隻會怪罪到量化寬鬆和經濟危機上。


    等到他們需要搬進堅固的堡壘或者地下城的時候,整個社會早已在數十年的逐步轉變中適應了他們需要麵對的生活。”


    艾薩克總統恍然大悟地盯著林雨疏,說道:


    “林教授,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高度保密整個行動?”


    林雨疏看向眾人,回答道:


    “是的,現在所有關於星雲的信息,以及能夠探知真相的設備都還掌握在我們手裏,我們有條件也有必要對整個項目進行有限度地保密。


    至少在計劃開始的前20-30年,高度保密是整個計劃能夠順利實施的必要條件。我們不能要求每一個人都是智者、每一個人都是聖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自私、盲從、偏見、傲慢是難以完全克製的本性。我們無法改變幾十億人,但可以用正確的方式引導。


    謊言也許是可惡的,但曆史會還我們清白。我們之所以要瞞著多數人拯救世界,是因為我們不敢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去挑戰人性的極限,而那也是人最經不住考驗的部分。”


    陳飛宇和夏嵐在聽到林雨疏的保密計劃時都是一怔,然後不由自主地看向對方,兩人僅僅通過雙眼就能知道對方心中翻騰的波瀾。因為他們都知道,林雨疏在esdc剛剛成立的時候,就為組織設置了極高的保密級別。


    長久以來,他們都為一個還未證實的天文異象設置如此高的保密級別感到困惑。他們以為林雨疏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避免事情調查清楚之前,被別有用心的人借機造謠引起恐慌。


    現在看來,一切的原因都在今天這個會議上,她似乎在第一眼看到星雲的時候,就預知了今天的一切必將會到來。這令他們瞠目結舌的同時,也為林雨疏那超越常人的遠見所折服。


    陳飛宇喃喃低語道:


    “她就像一個無所不知的神,我已經很難用天才這類形容凡人的詞來形容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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