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醒也不行了,鬱啟非緩緩睜開眼,故作一副還很迷茫的樣子。  “一點多了,你該起床了。”陸惟的語氣透著不同往常的溫和,沒有刻意柔下去,但聽著就覺得暖,“我煮了粥,你要是起不來,在屋裏吃飯也行。”  鬱啟非動動嘴唇:“去外麵。”  他慢悠悠地爬了起來,下地時陸惟還虛虛扶了他一把。一出門,就聞到飄香的味道,桌上已經放了兩道新炒的小菜,鍋裏的粥不知道怎麽做的,香氣濃鬱。  陸惟關火盛上來兩碗,遞了勺子和紙巾,鬱啟非就有點怔然……太自然了,總覺得就跟一家人似的。  粥是排骨肉燉的,陸惟還特地剔了骨,口感綿密,鹹度適中,比外麵的做得還要好吃一些。  “合口嗎?”陸惟主動問了一句。  鬱啟非這才“嗯”了一聲:“你……什麽時候會做飯的?”  陸惟:“去年,也就會那麽幾道,不過我挺會煮粥的。”  鬱啟非點點頭,的確,昨天那幾道菜隻能算普普通通——與粥相比。  不過比起自家的飯,鬱啟非覺得這已經算人間絕味了,畢竟他可是連食堂飯都覺得還不錯的。  兩人默默吃完了一頓飯,鬱啟非已經開始懷疑昨晚那句話自己根本就沒有說出來,否則陸惟怎麽會一句話也不問。  還是說……因為不想回應,所以不問?  陸惟則也在想不愧是鬱啟非,看著跟沒事兒人似的。  陸惟指揮鬱大少爺去洗碗,其實也就兩個碗可洗,菜還沒吃完,直接放冰箱了。  鬱啟非從廚房出來,就看到陸惟坐在沙發上,麵前擺著一本“小銀”,正在劈裏啪啦地  打字,鬱啟非估摸他可能是在辦公什麽的,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打算裝作無事發生地路過。  結果電腦裏突然響起了音樂。  鬱啟非微微頓住了。  是那首倫敦德裏。  陸惟用疑惑的語氣說:“我剛才看這首歌的介紹,填詞好像有兩個版本,有一個版本不是講父子的。”  鬱啟非轉過頭來,就看清了屏幕,上頭赫然是他悄悄藏在電腦裏的那個歌單。  陸惟:“這有歌詞,我看看。would god i were……”他讀了第一句,還試著和了一下調子,勉勉強強和上了,就是有點難聽。  鬱啟非輕輕接唱,卻不是接下一句,陸惟翻了翻歌詞,那是從最後一段開始,剛好接上了電腦裏的曲調。  如果我的愛情沒有希望。  我願做雛菊開在小路上。  你漫步荒原踩在我的身上。  我就在你的腳下死亡。  他唱完也沒翻譯一下,笑說:“這個版本挺浪漫的。”  歌曲開始自動播放下一首,陸惟背對著他而坐,好半晌,輕聲問道:“你這……算是什麽意思?”  鬱啟非不動聲色地扶住沙發的扶手,指尖蜷曲,克製著心中的緊張。這個辦法以前是他在上台前用的,努力攥緊什麽東西,就能鎮定下來。  現在也是管用的,他的嗓音平穩,好像隻是聽到了一個平平常常的問題:“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我在追你啊。”  屋裏安靜下來,唯有交響樂盤旋在耳側。  陸惟覺得自己的心跳也隨著那激情的重奏加重了。  他轉過頭,發現鬱啟非人沒影了,倒是最近的房間裏傳來一個聲音:“我見到你的時候,就在想,要是你對我沒那麽冷淡的話,我就試試把你追回來。結果在圖書館,你就主動給我講題了。”  鬱啟非在他看不見的死角裏,聲音緊繃而發顫。  好像一旦讓這人麵對他,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不過昨天就說了嘛,我那個,挺慫的,就想著要不換一種告白方式,等著你自己發現呢……”  陸惟說:“有點蠢。”  鬱啟非摸摸鼻子,心想“我還覺得挺特別的呀”,但是嘴上沒什麽底氣地附和:“嗯……好像是有點。”  陸惟把音樂關了,合上電腦,將它放回電腦包裏,又拿起蘋果開始削。  鬱啟非靠著門上,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回音,前前後後隻有一個“蠢”字。他感覺剛才不知哪來的勇氣buff已經快要到時限了,卻又沒有勇氣再主動開口問問陸惟。  他連表個白都要藏在歌單裏,哪敢直截了當地問呢。  腳步聲朝著這邊來了。  鬱啟非微微一僵,心裏有些慌亂。  陸惟卻遞過來了一個蘋果:“你不是說在追我嗎?”  鬱啟非愣愣的:“嗯。”  “那追吧。”  鬱啟非:“……”  陸惟看著他仿佛想罵人又不敢的神色,樂了起來。  鬱啟非對陸惟還是有一點了解的,知道這個人肯這麽說,就是心裏已經答應了,但是又想再折騰他一下,亦或者是考驗。  鬱啟非認了,誰叫他以前著實渣而不自知。記得事後跟一位朋友旁敲側擊地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交了個女朋友,但是女朋友常年失聯,然後你媽死了……”  朋友爆起錘他:“你媽的,誰媽死了?”  鬱啟非捂著腦袋很是冤枉:“不是不是,不是罵人。我是說假設有這麽個情況,你媽,不對,你家,也不對,就是你有一個很重要的人過世了,結果過了兩個月,女朋友才知道這件事……”  朋友:“是他沒告訴你還是他告訴你了但是你沒看到。”  “他那個……朋友圈最新一條就是母親過世的消息,掛了一個多月了,但是我……”鬱啟非說了一半頓住,“不對,不是我啊,我都說了如果。”  朋友一臉了悟的、看渣男的神情:“別辯解了,要是我,我保準分手辱罵拉黑一條龍再順手把你送上八一八。”  之後鬱啟非反思,那時陸惟對他太好了,有求必應,無微不至,他總覺得陸惟是不可能離開他的。  他們的訓練隊要求白天必須關機,晚上又經常倒頭睡,看到消息時通常已經隔了一天,心想反正都過了這麽久了,再回消息也接不上了,陸惟應當不會介意的。  其實也的確,倘若沒有變故,陸惟大概是真的能忍下來的,隻是無論如何這對他都不公平。  可惜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弄丟了他的男朋友,也發現,原來沒有陸惟,竟然可以這麽孤獨。  陸惟雖然話裏話外故意吊著鬱啟非,但是又是削蘋果又是哼小曲,還把鬱啟非扣在沙發上陪他玩鬥地主——這人之前妄想躲回房間裏自閉,被手握鑰匙的陸惟撈了出來——儼然一副農民翻身把歌唱……搞錯了,一副戀愛了的模樣。  到了下午,鬱啟非接了個電話,然後退出好友房,從沙發上起身。  陸惟緊緊張張地看著他:“你要回去了?”  鬱啟非:“嗯,我爸媽前天就回來了,我一直沒回去,明天就開學,我得回家一趟見見我媽。”  “那晚上還回宿舍嗎?”  “我跟老師說一聲,就不回啦。”  陸惟也不好攔,隻好不太高興地替他把東西收拾好,給他叫了個出租車,親自送他下去。  鬱啟非上了車,也沒意識到車窗開著,大大地鬆了口氣。鬆完,僵硬地轉過頭,看到陸惟嘴角抽搐了一下,硬邦邦地說:“再見。”  鬱啟非心想完了,自己表的白,結果一副不想跟陸惟待在一起的樣子算怎麽回事,在陸惟眼裏肯定覺得他跟以前一樣渣!  車子發動,鬱啟非才反應過來,連忙拿出手機,在陸惟的對話框裏猶豫了足足五分鍾,終於按下發送鍵:“明天見=3=”  作者有話要說:  倫敦德裏小調,愛爾蘭民歌。  歌詞裏有一段是“但願我是光亮的蘋果,在樹上等你將我摘下”。  所以陸惟削了個蘋果_(:3)∠)_第16章 01 schubert-serenade  鬱啟非到了家,第一時間給陸惟發了條短信。  陸惟有片刻的意外,隨即意識到鬱啟非大概是在努力改正以前做得不好的地方,於是大為感動。  他正要回複,忽而頓了頓,心想:消息剛到我就秒回,不太好吧,應該高冷一點!  他不能顯得那麽好追!  於是陸惟刻意在屋裏徘徊了十分鍾,才回了一個自以為挺高冷的“嗯”字。  到了晚上,鬱啟非又拍了張晚飯的照片。  飛鳥:[猛虎落淚.jpg]我媽一時興起,又下廚了。  陸惟看著照片裏的兩道差點看不出原料的菜,陷入沉默。  又覺得表情包有點可愛,圖裏的小貓挺像鬱某人的,點了收藏,然後回複:哦。  遠在城市另一邊的鬱啟非哭笑不得。  這看起來也太刻意了吧!  鬱啟非估摸自己作為“勞改犯”,需要表現良好一些,於是一整個晚上都時不時給陸惟發點消息,邊發邊研究戀愛博主的實用小妙招。  鬱媽媽看他難得沒一頭紮進題海,反而在客廳坐了大半個晚上,驚奇極了。  第二天開學,他們一個從城市另一頭趕回來,一個則因為興奮徹夜失眠,雙雙遲到。  被堵在門外的有好幾個人,兩人混在其中也不算顯眼。鬱啟非借著前麵人的遮掩,把一枚蛋黃酥放到了陸惟手上。  蛋黃酥小小一個,可以放在校服口袋裏,但是陸惟很想現在就吃。他撕開包裝,稍稍彎下腰試圖隱形,好巧不巧曹凝這時候出來了,一眼就看到有個影子鬼鬼祟祟地藏在別人身後。  “陸惟?幹什麽呢?”  幾個頭齊齊轉過來,前麵那位仁兄也一樣陸惟徹底沒了遮掩,幹脆幾口吃完,然後說:“吃個早餐。”  “不知道早起點,不知道路上吃……”曹凝數落完,又掃過鬱啟非,“你也跟他學著遲到唄?”  鬱啟非:“沒有學,這是緣分。”  前麵“噗嗤”笑成了一片。  誰能想到交流廢的鬱同學居然也能語出噎人,而且還在對著老師杠,簡直不像他了!  早自習結束的時候,曹凝就讓他們歸座了,陸惟最後走過時曹凝叫住了他:“陸惟,你耍小聰明是沒用的,一個人的成績該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  陸惟聽懂了,估計是自己分太高,老師接受不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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