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電瓶站在寒風中憂愁,然後發現自己流鼻涕了。天真的冷,今天我來之前特意翻出了最厚的毛衣,昨晚還在家樓下的小超市買了一副毛線手套。周含章的版權我還沒拿到,為了他倒是先花了不少錢。心情挺差的。我站在他門口不停地吸鼻子,生怕鼻涕甩一臉。就在我低頭到包裏翻紙巾的時候,門又被打開了。“哭什麽呢?”我沒哭啊。我抬頭一看他,鼻涕就這麽流下來了。又髒又丟人,怕是他更煩我了。不過大概因為我當時看起來過於可憐,喚醒了冷酷冰山男人還殘存的一點點人性,他竟然讓我進門了。周含章指了指右邊的一間屋子:“自己去那邊充,別來煩我。”說完他就推門進了正對著大門的那間房。我看透了,那是他的書房,昨天我蹲牆角的時候偷偷瞄到過——他開窗戶朝著外麵彈煙頭的時候看到的。我扛著我的電瓶去充電,插好之後就躡手躡腳地跑去敲周含章書房的門。“周老師。”我承認,我真的很煩人,整天纏著人家吵人家。但俗話說得好,好郎怕郎纏——大概是這麽說的,也可能是好娘怕狼纏或者好郎怕娘纏,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來纏周老師了。我說:“周老師,您早上吃飯了嗎?我給您做啊!”今天我可是有備而來。周含章很快就打開了窗戶,我趕緊湊到窗戶邊:“我給您做飯,真的。”他一臉不信。“等我,很快。”我背著我的雙肩書包,小跑著衝進了他的廚房。是時候一展廚藝了,我拉開書包拉鏈,拿出了兩包辛拉麵。那天,周含章吃得很開心,當然,也可能不是很開心,但我願意把他的黑臉理解為開心。吃飽了,周含章盯著我洗碗刷鍋,又盯著我離開了他的廚房。我說:“周老師,電瓶充滿電還要挺久,咱倆能聊會兒天嗎?”他理都沒理我,自己回了書房,沒一會兒,他又打開了窗,我走過去,他丟給我一本書:“自己去一邊看書,別吵我。”我乖巧地抱著書坐在他書房門口,冰涼的台階挺凍屁股的。我說:“周老師,《紅樓夢》我看過十遍啦。”“那就看第十一遍。”周含章隔著窗戶對我說,“不願意看就還我。”“看!”看是一定要看的,因為我發現周含章的書裏做了好多批注,我看著看著就有點兒入迷了。他這個人看事情的角度很不尋常,我大學的時候一口氣讀了很多紅學專著,也算是有些了解,但他批注的一些細節真的是我之前沒有注意過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尿意襲來,我忍了半天覺得不能再忍了,年紀輕輕還是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我再次敲響了周含章的窗戶。“周老師,方便借用一下洗手間嗎?”我說,“膀胱快要爆炸了。”好丟人。但是也沒別的辦法了。周含章給我開了門,那是我第一次正經八百走進他的書房,滿屋子都是書,書架上、桌子上、地上,我繞過這些書往裏走,後麵就是洗手間。不知道為什麽,我不過就是上個廁所,竟然有種朝聖的感覺。在廁所“放水”結束,心情愉悅,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周含章說:“你什麽時候走?”“得等電瓶充滿電。”他不說話,盯著我看。我心虛地說:“呃……充一半就行。”他還是不說話,一直盯著我。“周老師,您不是現在就趕我走吧?”他點了支煙,坐在椅子上對我說:“你叫什麽來著?”“白未。”他怎麽又忘了。“白未。”他抽了口煙,看向我,“趕緊走,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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