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黑是四級破禁者,禁製名為拘魂,六大係中屬於生靈係。


    他擁有類似‘陰陽眼’一類的眼睛,能看到死亡後沒有前往忘川的亡靈,在他剛成為破禁者時,這個能力除了讓他時不時嚇一跳外,沒有任何用處。


    後來他明白了,這些孤魂野鬼基本不會傷害人,有些性格比活人還陽光健康,所以習慣之後,他偶爾也會跟一些亡魂說說話。


    跟亡魂有接觸後,無法避免的,會被亡魂拜托一些未完成之事,他是個什麽也無所謂的人,對於既不會對自己造成麻煩,也不會給予自己任何幫助的亡魂,他起初抱著無所謂幫,也無所謂不幫的心態。


    隻是他很快就發現,幫某些亡魂完成願望後,他居然可以召喚這些亡魂附身,並獲得對方某些能力,比如某個歌手的亡魂,比如某個籃球運動員的亡魂,比如某個舞蹈家,在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裏,這些能力聽起來好像很遜啦,但是能讓他在這個表麵正常的社會活得很出彩。


    現在,他‘死’了。


    他也成亡魂了。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如果‘屍體’不及時恢複的話,他沒有及時回去身體的話,自己就真死了。


    林黑從自己身體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附近環境,狂歡的惡鬼,呆住的杜可樂,把女兒抱在懷裏,一遍遍安撫‘不要怕’的女人。


    再看向羅刹鬼,對方沒有看見自己,顯然,即使是接近二級的恐生物,也不能發現靈魂狀態的自己,有時候他會覺得‘拘魂’這說不定是很了不得的禁製。


    他看向旁邊另一個亡魂,那是一個消防員,半邊臉被燒傷了,林黑說:“抱歉,你也看到了,我也死了。”


    “不要這麽說,該我抱歉才是,還連累了你。”消防員歉然。


    “跟你沒關,隻能說真倒黴。”


    消防員猶豫了一下,問:“他們死後,也會變成我這樣嗎?”


    林黑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亡魂的誕生條件我目前還沒弄明白,如果每個人死後都會變成亡魂,那街上早就‘人山人海’了,但是現實是,幾萬個人死亡也不見得會出現一個亡魂。”


    消防員看著自己妻女,歎了口氣,握緊了拳頭,又鬆開。


    林黑猜他應該很痛苦吧。


    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就要死在自己麵前,自己卻什麽也做不到。


    他的頭盔應該能擋住一般的子彈,或者說如果對方是真的普通的四級恐生物,自己不一定沒有辦法對付,甚至,甚至他以為自己是不可能怕死的,畢竟他禁製的特殊性,可以讓他以亡魂的形式存活,甚至等隊友幫他修複身體借此複活。


    但是就在剛剛,那個槍口對準自己太陽穴時,在他腦子的某個角落,隻有指甲蓋大的‘死亡’二字不斷放大,不斷蔓延,最後占據了他所有思緒,心底什麽也想不起來,隻剩下對死亡的恐懼。


    他好害怕,害怕死掉。


    “明明就可以直接弄死我,用這種不入流的怪談偽裝成四級的臨界二級恐生物,如果處理不好的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杞人憂天,林黑突然想到了受恐懼大魔王分封的七位恐懼之王,好像還有一位遲遲沒有登上王座。


    “要把消息傳回去才行。”


    “要讓上麵派增援。”


    林黑回頭看一眼。


    見那個少年擋在了那對母女前,安慰著小楠楠不要害怕。


    “小楠楠不要怕,他們隻是想跟我們玩個遊戲而已,哥哥可是遊戲高手,等哥哥贏了他們就會放我們走了。”杜可樂蹲下,揉了揉楠楠的腦袋。


    “大哥哥……”


    “啊對了!”


    杜可樂突然開心說:“他們說,贏了還能給我們五十萬呢,哥哥要那個錢也沒什麽用,不如等哥哥贏了遊戲,把錢給楠楠拿去看病吧?”


    堵滿了酒館的惡鬼們在叫囂,讓他趕緊上來,群情激奮,有人還在他後麵推了他一把,把少年推了個趔趄,還撞到了別人,杜可樂有些訕訕地給撞到了的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終於,他走到了櫃台前。


    放在他麵前的是重新上膛的左輪,以及一箱子的現金。


    杜可樂最不喜歡就是這種看運氣的遊戲了。


    他運氣從小到大都差,好像一直以來就沒有任何一件事是順風順水的,去幼兒園被隔壁床的小妹妹揍,回家路上被流浪狗咬,買的二手電視沒用多久就壞,撿紙殼子賣還被收廢品的騙。


    所以他情緒總是很穩定,不會大喜大悲,也不會一驚一乍,在旁人眼裏,他是個情緒非常穩定的人,哈哈,其實隻是倒黴慣了而已。


    最近魚優河在看柳女士書房裏的書,每天都捧著本書坐在他腿上看,他偶爾也瞥到幾眼,就看到史鐵生老師的《我與地壇》寫到:苦難既然把我推到了懸崖的邊緣,那麽就讓我在這懸崖邊坐下來,順便看看懸崖下的流嵐霧靄,唱支歌給你聽。


    “我可是遊戲高手。”


    就跟衣櫃裏突然冒出來自異世界的美少女時一樣,麵對路邊突然冒出要跟他賭命的邪魔,杜可樂的情緒依然沒有太多波動,或者說從小到大的經曆告訴他,不管是遇到什麽事情,慌張永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子彈出現的概率是六分之一,但是你說,如果怕死的話,會讓子彈出現的概率增加。”


    他拿起那把左輪,對著羅刹鬼問道:“這個遊戲應該還隱藏了一個條件吧,就是如果不畏懼死亡的話,是不是子彈就不會出現?”


    “槍裏有一發子彈。”羅刹鬼說。


    杜可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所以不是不會出現,但是對死亡的恐懼低的話,會降低子彈出現的概率。”


    羅刹鬼沒有否認,在杜可樂注視下,點了點頭。


    不行的,隻要有一點點對死亡的畏懼,心中的恐懼會被牽引放大。一旁的林黑剛剛經曆過,所以很清楚。


    他看到杜可樂拿起了左輪,對著自己的太陽穴。


    少年沒有抬頭,眼睛向上看,露出一雙下三白。


    他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已經有惡鬼在歡呼,在咒罵,在狂叫。


    這把奪去了上百人性命,每次扣動扳機都會奪走一人性命的左輪手槍,就這麽在上百惡鬼的注視下,被扣動了扳機。


    沒有鮮血四濺,也沒有槍鳴聲!


    一發空彈!


    子彈沒有射出來!


    林黑微微睜大了眼睛,周圍叫囂的所有惡鬼也呆住了,酒館的氛圍突然陷入冰窟,過了一會兒才開始鬼哭狼嚎起來。


    第一次,那把槍第一次沒有射出子彈!


    “生命,不是拿來賭博的。”杜可樂沒有把左輪放下,而是連按四發扳機。


    噠噠噠噠——!!


    四發空彈!


    場下之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或者大腦壓根沒轉過來。


    “哈,看來我贏了。”杜可樂長呼一口氣,有些高興。


    天快亮了吧,自己還要回去給陛下做早飯,這麽想著,他把手中的左輪放了下來,拿過旁邊裝滿錢的箱子,離開了賭桌。


    規則殺人的恐生物,也可以通過規則擊殺。


    “砰——!!”


    身後響起一聲槍響。


    迷霧隨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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