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姓呂名嘉文,讓他喊呂大哥就行,他給杜可樂感覺就非常老大哥。


    三個女孩名字聽起來挺配角的,就不一一贅述了,幾個姑娘湊一起去,他稀裏糊塗跟著老大哥進了會所,又忍不住頻頻看向暫時沒空理他的陳親親。


    陳親親跟兩個姐妹往二樓去,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來,跟杜可樂說:“你在這兒等會兒,我有些其他事,等一下再來解決你的事。”


    “啊?哦。”杜可樂倒是沒什麽所謂啦。


    呂嘉文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告辭一聲,杜可樂看著他們四人離開,消失在鍍著金箔的樓梯扶手前,牽著一隻狗像路燈一樣站在那裏。


    會所一樓大廳不時有人進出,每個踏進這裏的人臉上都帶著要去收購幾家公司一樣的神氣。筆挺的西服,精美的禮裙,程亮皮鞋的硬質鞋底敲擊大理石發出高貴的聲音。他一百多塊從地攤買回來的球鞋踩在大理石上是沒有一點聲音的,就跟此時他在這裏的存在感一樣,這片水晶吊燈下走過的無不是這座城市中精英的精英,杜可樂就漫無目的地到處亂瞄,偶爾還能瞄到一兩個有點眼熟的明星,偶爾有人跟他對上視線,會溫和地微笑然後朝他點點頭。


    杜可樂忽然有點窘迫,感覺站在這裏有點傻,就悄悄挪到旁邊沙發坐下,屁股底下軟得跟夏天剛采的棉花,坐了會兒覺得不舒服就又站了起來,站了會兒又坐下,看著人們在金色大廳裏談笑風生。


    他忽然想陳親親什麽時候能回來。


    就在這時,手裏的狗繩繃緊,牽著的聖伯納突然不聽話起來,要去扒拉坐在會所某角落商談的幾人。


    杜可樂趕緊拽緊狗繩,因為地太滑被拖了一段距離,最後緊要關頭抓著後頸把整條聖伯納提了起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有嚇到你們吧?”


    他對那邊幾位被嚇到的姑娘不斷道歉。


    幾個女生都很惱火看著他。


    一陣清脆的高跟鞋敲擊大理石聲音由遠及近,被狗嚇了一跳的幾個男士女士剛想說什麽,被少年身後的女人掃了一眼頓時息鼓偃旗。


    會所裏的人也不是全都相互認識的,如果說莊園外cbd區繁華街頭的人群是沙丁魚,那麽江城有資格踏入會所的無一例外都是虎鯨,大海裏的虎鯨自然不會全都互相認識彼此,大家隻要知道彼此都是一個圈層的階級就行了,但是現在,遊過來的是一隻波塞冬。


    陳親親看了一眼,看向人群中那位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賣魚子醬的?”


    她這樣會有點得罪人,準確的說人家是在開魚子醬評鑒會。


    會所提供一個比較私人的場所,能聚集在這裏喝下午茶或舉辦晚宴的都是非富即貴,也會有一些商人在這裏尋求資金和上流的資源。


    給女士們介紹魚子醬的是一位俄羅斯女人,她朝陳親親微笑致意:“晚好,女士。”


    “看來我的狗對你們的商品很感興趣。”


    俄羅斯女人笑著說:“白鱘魚要12年產卵,時間讓它的價值變得高昂,每個人對魚子醬都會有獨特的感受,狗也不例外。”


    “作為我的狗嚇到你們賠禮,這裏的我都要了,我挑一罐,剩下的你們分了吧。”


    陳親親點了點頭,示意杜可樂:“去拿一罐過來。”說著就轉身離開


    老板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他還在為剛剛自己差點沒牽住狗而歉然跟幾個先生女士點頭致歉,但得知這是陳大小姐的狗後,幾人臉上怒容早已收好,他們還誇呢:好狗,真是一隻好狗。


    杜可樂自己就是在餐廳工作的,雖然私房菜館很少很少會有魚子醬出現,但是偶爾也會有客人要求,老板就會去一些頂級酒樓購買一點。


    老板還會回來吹噓,魚子醬二十多萬一斤,就手頭這一點點胭脂粉餅大小的魚子醬,就得賣六七千。


    杜可樂有幸分了一粒,啥也沒嚐出來。


    他在桌麵怎麽也找不到胭脂粉餅規格的,就隻好掏了一罐茶盒大小,入手起碼兩三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蛤。”


    杜可樂拿了一盒就追了上去,會所莊園很大,穿過滿是浮雕的長廊,步入莊園的庭院,這裏好像在開著品酒會,一群年輕男女在湖邊有說有笑,甚至有專門的交響樂樂隊在角落伴奏,幾個洋鬼子模樣的星級大廚在庭院裏不知道是作畫還是做飯,侍者抱著酒瓶穿梭在人群之中。


    陳親親走在前麵,光潔嫩滑的背和走路時紅色裙擺下若隱若現的小腿展現著少女美好的曲線,杜可樂問:“要給伱找個勺子嗎?”


    “要勺子幹嘛?”陳親親一臉莫名其妙。


    “你不是要吃魚子醬嗎?這一盒得三四十多萬吧。”


    杜可樂咂舌,他感覺自己還是有點發言權的:“我以前嚐過一點,也沒嚐出這魚子醬有啥不同的,吃了又不能長生。”


    “我很讚成你的觀點。”


    陳親親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接過他手裏的‘茶盒’,打開後直接扔到地上:


    “所以我也沒打算吃,落落想吃,喂狗吧。”


    牽著的聖伯納犬好像早知道這是自己的零食,湊上去一頓大快朵頤。


    喂狗了。


    三四十萬的魚子醬,喂狗了?!


    交響樂在彈唱著什麽,他聽不懂,就像他現在看不懂腳邊的聖伯納對著幾十萬的魚子醬來了一頓饕餮盛宴,飛濺到庭院雜草上的魚子醬,每一粒都讓杜可樂回想起當年老板偷偷用牙簽挑出來讓他也嚐嚐味的情景。


    懷裏的設備,從76跳到了77。


    聖伯納犬好像吃豬食一樣對著魚子醬狼吞虎咽,濺射的魚子醬有一粒打在了他的臉上,杜可樂想起紀錄片裏每年7月堪察加半島北美棕熊都會去庫頁湖捕食產卵的紅鮭魚,被棕熊獠牙固定住的鮭魚媽媽在臨死前將所有的卵噴射出來。


    杜可樂想斥責陳親親怎麽能這麽浪費食物,轉眼又覺得這哪裏談得上浪費呢,堪察加半島的北美棕熊能把紅鮭魚抓一條扔一條,專挑最肥美的那部分以便存夠足以過冬的脂肪,聖伯納犬怎麽就不能飽餐一頓魚子醬了。


    他隻是覺得,捏麻麻的,30w,那可是30w啊,他現在條件好了,每天打多幾份工一個月工資才勉強過萬,30w給他他都可以,都可以,好吧,他也沒想到幹什麽,或許可以買車買房?他隻感覺鍋底有一簇不旺但不滅的火舌在溫吞地燃燒著,有什麽東西在摧毀,什麽東西在建設,作為一個窮人他要被30w這個數字壓得喘不過氣了。


    原來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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