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陶溪問道,他覺得林欽禾剛才接電話時有一瞬神色是嚴肅的。最近這段時間林欽禾好像忙了很多,經常出去接電話,有時候還會請半天的假,陶溪問過幾次,林欽禾說是家裏的事,他就不好再問什麽了。林欽禾目光沉靜,說:“沒什麽,我要去處理一點事。”陶溪心裏有些失落,他本來還想趁吃飯的時候跟林欽禾詳細說下明天晚上的計劃,看來隻能在微信上說了。他垂著目光,抿了下唇,伸出手攤開掌心,說:“那你把卡片還給我,我要去許個願。”林欽禾並沒有拿出那張卡片,他輕輕握住陶溪的手,很快鬆開,低聲道:“今晚我陪你許生日願望不好嗎?”陶溪猛地抬起眼睛看向林欽禾,看到他眼底有若有如無的笑意。“你,你知道?”他睜圓眼睛,驀地又提高了聲音,“今晚?可我不是明天才生日嗎?”他都已經計劃好了明天下午學完畫後,和林欽禾一起出去吃個飯,順便過生日,正好避開林欽禾媽媽給楊多樂辦的生日派對,這樣林欽禾就不用為難了。林欽禾聲音有些無奈:“生日要過零點才有意義,十六歲的最後一分鍾,十七歲的第一分鍾,都很重要。”陶溪愣怔地點了點頭,好像跨年也是跨的零點,意味著新的一年開始,那麽生日也應該過零點,意味著嶄新的一歲。他又笑起來,眼睛亮如晚星:“對,過了今晚12點,我就和你一樣大了!”他要和林欽禾一樣十七歲了。林欽禾卻較真地說道:“不,我還是比你大幾個月。”陶溪知道林欽禾生日在5月,覺得林欽禾計較這種事有點幼稚,但還是附和道:“好好好,你比我大,你比我大。”他說完看到林欽禾微挑了下眉,還“嗯”了一聲。“放學後我來接你。”林欽禾說。陶溪用力點點頭。他看著林欽禾離開,一個人高興地走進食堂,拿出卡刷了幾道很貴的肉菜,滿足地坐下來吃飯。他一點都不羨慕楊多樂那個熱鬧非凡的生日派對了。可他又忍不住想,在他說出真相後的未來,他也會有這樣的生日派對嗎?他不需要那麽多朋友,也不需要那麽貴的禮物,隻想有一個蛋糕,小小一個就可以,有林欽禾,有妹妹,有爸爸和外公外婆,或許也可以有他的養父母,對他說一聲,生日快樂。這樣就很好很好了。作者有話說:等會還有一章明天的第50章咖啡廳包間裏,蘇芸將文件袋裏的平板拿出來,對坐在對麵的少年說道:“知道當年這件事的人並不多,畢竟過去了十幾年,宋新花了些時間才找到一個了解的知情人,是村裏一位老人,曾經當過產婆。”宋新是一個業務能力很強的私家偵探,自從前段時間林欽禾拜托她這件事後,她就雇了宋新,讓宋新去了一趟清水縣桃溪灣。“老人一開始很戒備,宋新費了些功夫才讓那位老人說出實情,都錄製在了這個視頻裏。”蘇芸將平板上的視頻點開,遞到林欽禾麵前。林欽禾沉默地看著那個視頻,沒有很快地接過來。他從沒發現自己竟會這樣懦弱,懦弱到好像沒有勇氣去證實這段時間讓他每每想到都痛苦的猜測。即使已經昭然若揭。他最終深吸一口氣,戴上耳機,打開了平板上的視頻。視頻是宋新在桃溪灣錄製的,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堂屋裏,用一口濃重的方言口音講述了十七年前的冬夜,發生在桃溪灣一戶農家的舊事。“那個畫畫的姑娘在我們村裏住了大半年,一直住在陶家媳婦那裏,兩個人關係很好,巧的是兩個人都懷著孩子,還同一天生,我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陶家婆婆找我和村裏的劉婆幫忙接生。”“陶家媳婦生下的男孩不足月,劉婆當時就說這孩子可能不好養活,我記得清楚咧,這娃娃右手手腕上有一大塊紅斑,陶家媳婦和婆婆肯定不會搞錯的。”“唉,可惜畫畫的姑娘生完孩子沒多久就大出血,我們把她往鎮上的衛生室送,還沒到她就沒氣了,我也是後來聽說那個姑娘和孩子被家人接回去了。”“但後來我發現陶家養的孩子右手上沒有紅斑,我當時就覺得不對,怕自己記錯,專門找劉婆問了一遍,她說她也記得陶家的孩子手上是有胎記的,我們才知道陶家人悄悄把兩個孩子換了。”“劉婆前些年走之前,和我說過好幾次這個事,說心裏不踏實,我也不踏實呐。”“真是造孽,本該在城裏長大的娃,在我們這個山疙瘩裏長大,他媽媽在天上看著該有多難過。”……林欽禾關掉視頻,閉了閉幹澀發紅的眼睛,手指顫抖著攥緊,指甲狠狠刻進掌心,用力到骨節發痛。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設想過無數可能,也曾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過人性,可得知荒謬真相的此刻,他還是感到怒不可遏,強烈的恨意和憤怒如燎原大火,幾乎要灼傷五髒六腑。他對那一家人不可饒恕,對他們拙劣不堪的自私卑鄙無法饒恕。對那兩位目睹一切的老人無法饒恕,既然良心不安,為什麽還是選擇虛偽地沉默?他甚至對自己身邊這些人也無法饒恕,為什麽這麽多年,方家兩位老人,楊爭鳴,他的母親羅徵音,這些看起來對方穗念念不忘的人,為什麽從來沒有回到方穗最後生活的地方看看,看看那個被遺落的孩子?但緊隨盛怒的是無盡的痛苦和悔恨,記憶像鋪天蓋地的大雪將他席卷淹沒,每一片雪花都像鋒利的尖刀,在他的心髒上絞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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