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長廊裏,湖泊上亮著星星點點的荷燈,不遠處涼亭裏隱隱有人聲喧騰,天上夜色如湖水澄澈柔軟,浸潤著一鉤彎月。但湖上這一方空間裏卻很靜謐,隻有腳踩在長廊地板上的吱呀聲。陶溪跟在林欽禾身後,低著頭悄悄踩林欽禾的影子。要是踩住影子能把人留下來就好了。他出神地想著,一不留神撞上了突然停下腳步的林欽禾的後背。“對不起。”陶溪摸了摸鼻子,甕聲甕氣地對林欽禾說道,心裏一陣緊張。不會被抓包了吧?可踩影子又不犯法。林欽禾微轉過身,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左手手腕,陶溪左手猛地顫動了下,他呼吸一輕,偏頭朝林欽禾看去,長廊裏光線黯淡,林欽禾低垂著長睫看他,幽暗眸底搖曳著湖光月色。搖曳的令人怦然心動。林欽禾將他拉到身旁,低聲說:“在我身邊走。”不要總是在背後看我。陶溪眼睫驀地顫動了下,林欽禾很快放開了他的手腕,但溫熱的觸感卻停留在那裏絲毫不散,順著手臂一路竄到心髒,劇烈鼓動。他突然分不清自己是舍不得林欽禾,還是舍不得今晚的溫柔月色。兩人沉默而默契地並肩走在夜色與湖光之中,穿過湖泊上的長廊,來到明亮寬敞的大廳時,陶溪還有些不適應,抬手遮了遮眼睛。這是一家非常知名的蟹料理店,盡管時間已經不早,大廳邊緣的休息區裏依舊有不少正排著隊等座位的客人。陶溪突然想到,林欽禾能直接帶他去包間吃飯,難道不用提前預定座位嗎?可是,今晚林欽禾明明是偶然在喬家遇到他,順帶捎上他來吃晚飯。一個猜想在心底深處冒出一根枝丫,他隻是稍微想了下,就仿佛有煙花劈頭炸裂,令他目眩神迷。但或許又隻是虛驚一場。陶溪再次偏頭看向一旁的林欽禾,鼓噪不安的心髒不斷慫恿著他再次試探,他張了張嘴,想問什麽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欽禾哥,你怎麽在這裏?咦,還有陶溪?”對麵不遠處,楊多樂手裏拿著一杯奶茶,一旁跟著西裝革履的楊爭鳴,楊爭鳴手裏抱著幾個從大廳休息區的娃娃機裏夾來的玩偶,顯然是剛陪楊多樂抓了娃娃。父子兩人走了過來,楊爭鳴先是對林欽禾笑了笑,再看向一旁的陶溪,微怔了一瞬,也對他客氣地笑了笑,然後問林欽禾:“欽禾,和同學來吃飯嗎?”林欽禾幾乎是瞬間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低落下去,他側過臉看了眼垂著眼睫的陶溪,將他微微擋在身後,對楊爭鳴點頭喊了聲“楊叔”。然後看向打量著自己和陶溪的楊多樂,皺眉道:“怎麽剛出院就出門?”楊多樂做的微創手術不大,不到一個星期就能出院,但按照羅徵音和他外公外婆細心嗬護的態度,絕不會允許楊多樂沒休養好就出家門。楊多樂又看了眼陶溪,對林欽禾埋怨道:“在醫院什麽都不能吃,我快悶死了,好不容易回了家還要吃清淡的,憋了好久今天才找到機會逃出來吃大閘蟹。”楊爭鳴聞言無奈笑了笑,說道:“平常找他都不理不睬,也就隻有這種時候才會想到我這個爸爸,沒心沒肺慣了。”嘴上雖然說著兒子,語氣倒有幾分寵溺。楊多樂瞪了眼楊爭鳴,罵道:“誰能有你沒心沒肺!”他和楊爭鳴自幼感情生疏,這幾年楊爭鳴突然想緩和與他的關係,兩人接觸才多了起來。楊爭鳴嘴角依舊掛著笑意,沒對兒子的沒大沒小生氣。林欽禾心不在焉,他隱隱感覺到他必須帶著陶溪盡快離開這裏,正要直接告別麵前的父子倆時,楊爭鳴突然對一直沉默沒說話的陶溪說道:“陶溪,謝謝你上次幫我給樂樂帶禮物。”陶溪抬起眼睫,他看了眼楊爭鳴懷裏與身上西裝格格不入的各色玩偶,那些玩偶漂亮精致,是每一個小孩子都會喜歡、向家長搶著要的玩具。他看著笑容客氣的楊爭鳴,提起嘴角笑了笑,客氣地說:“不用謝,楊叔叔。”楊多樂看著陶溪,又看了眼楊爭鳴,隱約的不適感越來越濃烈,他抿了下唇,對林欽禾問道:“欽禾哥,你不是螃蟹過敏嗎?為什麽來這裏?”語氣裏有疑惑,更多的是抱怨。他一直很喜歡吃螃蟹,從小一到時節就纏著林欽禾帶他去蟹府,雖然和林欽禾一起吃飯很沒有意思,因為林家人都食不言,但他知道林欽禾非常擅長剝蟹。然而他怎麽撒嬌林欽禾都不會答應。可林欽禾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還和陶溪一起?林欽禾平淡道:“隻是想請陶溪吃飯,就帶著他來了。”楊多樂皺起眉,露出一個不太高興的神色。楊爭鳴笑著問林欽禾:“這裏的包間可不好搶,你提前很久訂的吧,什麽時候訂的?”林欽禾回答:“上周日。”陶溪眼睫一顫,倏地看向林欽禾,看著他冷漠的側臉,聽他對楊多樂和楊爭鳴語氣淡漠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得送陶溪回去,就先走了。”楊爭鳴知道這個林家少爺和他母親一樣不喜歡自己,點頭道:“我們的電影也要開場了,下次有機會再請你和你母親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