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轉頭一看,吳贏啟和馮主任走進辦公室,徑直向他們走來。吳贏啟一直在其他橋梁項目裏帶隊,如果不是為了律風,也不會三天兩頭回橋梁院來。他剛回來,就見員工們圍著律風,熱烈的討論。而錢旭陽離他們遠遠的,完全無法融入這個集體。吳贏啟臉色稍緩。果然,他們橋梁分院的人,還是喜歡有真才實學的設計師。“看得怎麽樣?”吳贏啟隨口問了問律風。誰知道,律風馬上拿起手上的設計圖,一點兒想要客客氣氣回答領導問題的意思都沒有。“吳院,麻煩你看一看這幾張設計圖。這是誰畫的?”他的直接,超出了謝宇預期。謝宇神色不定的盯著吳院,唯恐律風的要求,惹得吳院不高興。吳贏啟略微皺眉,接過了那份資料。幾張陳舊的手繪設計圖,清晰的留下了筆觸,當它擺得端端正正的時候,像極了現在手機軟件裏呲牙大笑的表情。他臉色有些蒼白,語氣仍是平靜的說道:“哦,這幾張圖是吳華同誌畫的。”吳院一說畫這圖的人叫吳華,周圍的氣氛頓時沉寂下來。剛才隻有謝宇臉色忐忑,現在,輪到其他人露出原來如此、難怪這樣的詫異神情。但律風無法理解他們的變化,仍是追問:“我能見見他嗎?”吳贏啟聞言愣了愣,笑道:“你見不到他了,他走了。”習慣了嘻嘻哈哈的設計師,聽到吳院這句輕鬆的回答,瞬間覺得沉重。他們咳咳咳哎哎哎的咳嗽、歎息,掩飾著律風想要見吳華一麵帶來的尷尬。可惜,律風卻沒能領會這句話的委婉,更不懂得大家怎麽突然凝重起來。他意識到,吳華應當是一位特殊的員工。特殊到吳贏啟說他走了,大家不僅沒有爭前恐後的說說吳華的情況,還沉默尷尬的表示著“我們都認識吳華,但是關於他的離職,我們什麽都不能說”。即使如此,律風仍是固執追問:“既然這樣,我能不能要一個他的聯係方式,我想問問他,為什麽會畫這幾張設計圖。”他盡量語氣顯得誠懇。誰知,吳贏啟卻苦笑了一聲,“你沒明白。”吳贏啟趕緊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他走了,不是說他離職或者退休,是去世了。”也許隻有在方言表述存在差異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律風在國外留學,不是很懂得他們這些人委婉的說法。“吳華同誌是我父親,也是院裏的老工程師。他退休前就在負責烏雀山大橋的項目,退休之後,一直記掛著烏雀山大橋,院裏就返聘了他,繼續負責烏雀山大橋的項目。前兩年,我們建成了曲水灣大橋,工程技術又有了突破,本以為可以借此機會推進一下烏雀山大橋,可惜……來了場大地震。”整個辦公室,隻有吳贏啟顯得輕鬆自然。也許是最親近的人,最能釋懷。他惋惜的不是吳華的去世,而是惋惜烏雀山的地震。他說:“當時烏雀山地震的問題,導致項目研究遇到了瓶頸,我們一直找不到解決辦法,所以他就隨手畫了這幾張懸帶橋的設計,啟發一下我們的思想,叫我們不要灰心喪氣,再去烏雀山走走,看看能不能設計出新的方案。”“但是……”“那時候烏雀山大橋的項目基本宣布暫停,我又被安排去了其他項目。他就一個人乘車去了烏雀山,結果路上遇到車禍,沒能救回來。”吳贏啟將手上的資料放在桌麵,盯著那幾筆清楚的“笑臉”充滿懷念。“這幾張設計圖啊,本身沒什麽意義。”在場的人麵麵相覷,不敢吭聲。律風也因為吳贏啟的講述,沉默的陷入深思。他以為,這幾張設計圖能夠裝進烏雀山大橋設計方案,必然有它獨到的地方。可他沒有想到,這更像是出於紀念的目的,將這幾張沒有意義的設計圖紙,裝訂進無法建成的大橋裏。錢旭陽坐在旁邊,安安靜靜聽完。即使他從他爸那兒已經聽說過了吳華和吳贏啟父子檔的故事,也不免感慨這座大橋真的害人不淺。兩代橋梁工程師都解決不了烏雀山大橋的問題,律風這麽一個家夥憑什麽解決?他視線得意的瞟過律風,發現律風的表情果然很凝重。吳贏啟感受到他們的壓抑,反而笑出聲來。“幹什麽這麽安靜?吳華同誌在國院幹了一輩子,早就有心理準備。”謝宇打破沉默,說:“我們這是惋惜啊……”“惋惜烏雀山大橋建不成還行,惋惜吳華同誌就沒必要了。”吳贏啟歎息一聲,“他老人家去世都快七十三歲了,葬禮都是喜喪。我們還是多鍛煉鍛煉身體,爭取能活得比他命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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