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銘隻覺得眨眼間,自己就來到二十歲的年紀,驀然回首,一路匆匆。


    新年伊始,金蓮川、銀蓮川、犬神穀三個方向傳來被海上來的異族攻破要塞的消息。犬神穀方向的輔國大將軍都失守了,花費好大力氣才將強大的異族打退,奪回犬神穀要塞。


    銅蓮川,固若金湯,前沿掩體工事已修起三道,異族最多攻破到第二道,便能被聚而殲滅。


    風銘總覺得處處透露著詭異,卻難以知曉真正的原因。


    無非是石老將軍有意示弱,從天龍王朝訴求到更多的資源,尋求更進一步的空間與可能。


    然而,輔國大將軍之上還有驃騎大將軍、前後左右四大將軍、天地二帥,在天龍王朝尚未發生過由軍功晉升至驃騎、四大、天地二帥,皆是被王朝皇帝直接任命。天龍王朝軍勳的升階,僅憑軍功的極限是征將軍。征將軍之上的衛將軍、車騎將軍,都已經不是僅憑軍功可獲得。


    “將軍,銅蓮川方向的在冊戶籍已達一萬五千戶,開荒田地已達四十萬畝,每月經營鹽鐵藥布等生意的規模已達三萬天龍幣。”老兵詳細稟報。


    “萬戶?鹽、鐵、藥、布等生意?”


    這幾個字眼像是一顆顆破天雷,將風銘腦海中的疑雲不斷轟炸,使他瞬間清醒過來。


    他始終不動聲色,點頭道:“勢頭不錯。”


    老兵笑道:“全賴將軍虎威,內鎮諸軍,外養萬民。天底下的生民們,隻盼著有一塊平靜的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任勞任怨,用自己辛勤的汗水澆出幸福的生活。正可謂寧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將軍福威,令老兵欽佩。”


    “那你看,我們什麽時候就會達到被坐實‘造``反’的程度?”


    “還早……呃……”老兵手中的書冊啪嗒掉地上,兩眼怔怔,木訥地輕呼一聲,“將軍……”


    “我是代鎮妖將軍,治下已有一萬五千戶。”風銘微笑著,“我要前往犬神穀麵見輔國大將軍。銅蓮川暫時交由你們三人聯手掌管。我辰時出發,未時就能回來。”


    “這……那……”


    “內陸的各大城池鬧饑荒,我們要對逃難到銅蓮川方向的每一個人族同胞負責。要不然,過不了多久,咱們就要被累累白骨包圍。到那時,我們是該去收拾荒野屍體,還是鎮守銅蓮川呢?你們盡管放手去做,天塌下來,本將軍頂著。”


    胡俊納與鍾文檢二人的臉色從綠色快速向白色轉變。


    老兵大汗淋漓,身子劇烈顫抖起來。


    “有一點我要說明,吃裏扒外者,發現一個殺一個,發現一群誅殺一群,絕不姑息。”


    風銘讓三人下去,著手準備明天啟程前往犬神穀拜見輔國大將軍的事,預感非常不好,但眼下的事已擺在明麵上,他被人陽謀了。


    午時,一個華麗的儀仗隊來到銅蓮川要塞,風銘立即出營迎接。


    金頂紫轎中走下來一個年輕的紫衣太監,一雙鷹眼上下打量著風銘。


    風銘那知道王朝的人和事,亦不知如何稱呼對方,隻是傻傻地站著,明知眼前的紫衣人是修真高手,卻也不躲避對方的目光。


    “風銘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風銘雙膝跪地,聽宣。


    “帝諭:敕封風銘為鎮妖將軍,鎮守千裏銅蓮川,務要愛民、護民,護王朝一隅安全。”


    “卑將接旨!”


    風銘接過敕封的聖旨、丹書鐵券、鎮妖將軍印。


    “風將軍快快請起。”紫衣太監親自扶起風銘,很自然的向一片空地走去,“將軍少年得誌,能鎮守銅蓮川固若金湯,治民有方,皇上非常高興。皇上時常念叨著,王朝需要年輕人盡早上位,給王朝注入新的生機。”


    風銘聽得明白,這是送命的話題,默默取出幾樣東西,輕聲道:“此乃卑將的一點心意,請公公笑納。”


    紫衣太監顯然是識貨之人,嘴唇抖了幾下,很自然的收下這份“心意”,壓低聲音說道:“已經有人向王朝上奏折,彈劾將軍齊民練兵,意圖不軌。皇上聖明,派人暗地裏將事情查清楚,便將那彈劾之人定了個死罪。”


    “吾皇聖明!”


    “那是自然。”紫衣太監用更低的聲音說道,“你可知彈劾你的那人,是受何人指示?是天敬城的驃騎大軍將。哪位索驃騎曆來與石老將軍不和,是不可調和的政敵。然而,索驃騎的妹妹是靖王的乳母。將軍,一路保重。”


    紫衣太監故意提高聲音與風銘寒暄幾句,便率隊離去。


    風銘回到營帳,將敕封之物恭敬的放在桌上,隻覺得後背發涼。


    天龍王朝的八大驃騎將軍,各自鎮守一座大城。


    說是鎮守,實際就是一城之主,一城皆是其家業。


    風銘如此一個小人物,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招惹到驃騎大將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哪怕是輔國大將軍石敢當,若不是個人實力超群,又得皇帝相助,根本不可能與一位驃騎大將軍為敵。


    風銘琢磨著紫衣太監的每句話,總覺得他的重點在“靖王”二字上,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憑直覺,自己這個正牌的鎮妖將軍與“靖王”二字有直接聯係。還好自己的禮物足夠重,寄希望於紫衣太監能幫些小忙。


    翌日,風銘前往犬神穀拜見輔國大將軍。


    無論如何,是這位輔國大將軍給了他一個上升的渠道,沒有設置任何障礙。


    犬神穀,地處險要,方圓千裏皆是肥沃的田地,依舊荒廢著,隨處可見白骨。


    石敢當老將軍正在兵營裏看兵法,有人稟報風銘前來,立即叫人請進營來,朗聲道:“堂堂鎮妖將軍能來老夫的營帳做客,老夫的榮幸,來人,上好茶。”


    風銘恭敬行大禮,感恩大將軍提拔。


    “從將軍入伍那刻起,將軍的每個機會都是靠將軍自己的雙手創造,老夫隻是做了一個正常人該做的事。”石老將軍親自為風銘倒了一杯茶,“將軍鎮守的銅蓮川,固若金湯,從未被異族攻破,此乃軍人能立下的天功地勞之一。將軍還能收容流民,治冊管轄,這可是文官的大功勞。老夫晚年還能遇到像將軍這樣一位年輕有為的將帥之才,真是老懷為安。”


    風銘連連謙恭,不敢有絲毫逞能爭功之心。


    石老將軍很自然的轉移到修煉一道上,道:


    “風將軍出身天路仙宗,此門派雖不入流,但當今宗主冥河是一個被所有人尊重的人。


    冥河能將‘山’這門奇術傳給你,原本是打算要你執掌門戶。


    隻是沒想到,鍾家自鍾傲天這位奇才之後,又生了一個鍾踏天這樣的奇才。


    冥河對你的安排,也算是仁至義盡。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對於偌大的宗門來說,如何選擇繼承人,是關乎宗門生死存亡安危的大事,誰都不能任性而為。


    冥河將‘誅仙戟’傳給你,自然也是留一個大後手,以防宗門有大變故,好有人收拾場麵。”


    “卑將唯有勤懇不輟,報達大將軍的再造之恩,還報宗主的栽培之恩。”


    “咱們當兵的人,沒必要搞那些繁文縟節。”石老將軍很平淡地說道,“老夫有一百三十多人,暫時無處安置。”


    “銅蓮川,地廣人稀,請老將軍恩賜。”


    風銘搶答道,心道:借刀殺人?那一百三十多人,隻怕沒一個好的,而那其中定然還有幾雙眼睛。他們在我身邊,我安心,老將軍也安心,其他人隨之安心。隻是,對自己的實力是一個莫大的考驗。


    “老夫可是欠風將軍一個人情。”石老將軍嗬嗬笑道,“風將軍定要嚴格執行軍法,絕不容情。”


    “卑將領命。”


    二人閑聊一個時辰,風銘便起身告辭。


    輔國大將軍的營帳外早早站著一百三十七人,一個個斜眼看著風銘,皆是不屑的眼神。


    風銘騎上駿馬,往銅蓮川方向趕路。


    一百三十七人施展諸般神通,緊隨左右,大呼小叫,高聲議論,全不把風銘放在眼裏。


    “風銘,你的運氣怎麽那麽好?年紀輕輕,已經撈到一個鎮妖將軍的敕封,氣死老子。”那人五大三粗,粗聲粗氣地說。


    風銘微微地笑,沒有回答。


    “老子不服。”那人突然咆哮起來,輕輕一跨步,擋住風銘的去路,“老子要跟你堂堂正正的打一架,方才心服口服。你可不能拒戰。”


    “讓前輩見笑了。”風銘勒住馬韁繩,微笑道,“我雖是敕封的鎮妖將軍,可在前輩眼裏是一文不值。所以,一個人的身份是否尊貴,與敕封的官爵沒有任何必然聯係。我是輔國大將軍從泥人堆裏挖出來的人,身份更是低微,請前輩高抬貴手。我們還是趕路好了。”


    “嘴上抹了蜜似的,什麽都讓你占著理,但這與打架沒關係。出招吧!”


    “前輩,拳刀無眼,還請前輩息怒。”


    “息怒個你奶奶的腿,接招好了。”


    那人咆哮時,雙腳現時踢出,瞬間立起兩道塵沙巨柱,朝風銘席卷而去。


    刹那間,天地間頓顯一道金色刀光,仿佛是金色的雷光,斬進塵沙巨柱,直斬出虛空深處而去。刀光收回時,塵沙潰散,那人已是一具屍體,兩隻眼睛瞪的鬥大,死不瞑目似的,但他的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緩緩閉上。


    “唉!前輩,您這是何苦自取其辱?我這個鎮妖將軍,可不是花錢買來的。”風銘惆悵地說,指著三人說道,“請三位前輩將這位前輩火化,骨灰撒入大海。他好還魂在那些鬼物身上,與我再痛痛快快地戰一場。”


    “將軍,遵命!”那三人齊聲道。


    嘚嘚~,無敵狂奔起來,快如閃電,那些個道行極高的修士竟然跟不上,驚得一百三十三人隻冒冷汗。他們無不在嘀咕這位年紀輕輕的殺神,果然是厲害,怪不得輔國大將軍什麽人都不見,卻會如常召見他,能閑聊上一個多時辰。


    風銘趕到銅蓮川時,正逢一波海上來的石頭人攻城。


    誰也料不到大海上竟然會飄來石頭人,一身藍幽幽地皮膚,人族的術法道法神通全傷害不到半分,隻有鋒利的冷兵器可斬破堅韌的石皮。


    風銘指揮一百三十六名修真強者,協同諸軍士迅速退敵,讓大家得到喘息的機會。


    “將軍,您走後,來過一個黑衣人,說是天路仙宗的弟子,希望能與將軍見一麵。隻可惜,將軍正好前往犬神穀,便留下一封信,走了。”老兵將信遞過來,“那個小男孩看著十幾歲的模樣,長得非常漂亮,一臉憂鬱。他此行前來,應該是奉了什麽重要人物的令,親自來給將軍送信。他說他急著要趕往天淼城。天淼城乃是驃騎大將軍的鎮守之地,位於坤位上。”


    “前輩,您怎麽看待這件事?”風銘收起信,沒有拆看的意思。


    “隻怕天路仙宗有大變故。單是將軍,已是敕封的鎮妖將軍。哪位小男孩,隻怕也已收到驃騎大將軍的召喚。這事很不常見,很不尋常。這意味著……”老兵沉吟良久,“這意味著有大事要發生。各方勢力都在籠絡一切可籠絡的人。”


    “我該怎麽辦?”


    “將軍什麽都不要做,隻需要守護好銅蓮川,給銅蓮川方圓定居的人們一個活下去的希望,那就夠了。”老兵沉聲道,“恕老兵直言,將軍最好什麽人都不要見,方是上策。這盤大棋,現在最是混沌的時候,一切還早得很。誰一旦陷進去,定要粉身碎骨。”


    風銘使勁點點頭,沉聲道:“派人盯住那一百三十六人。他們敢有任何異動,或者是禍害無辜,立刻告知我。”


    “他們都是石老將軍派給你的人?”


    “不錯。”風銘略一猶豫,“來的路上,我已經殺了一個。”


    “這……將軍高明,老兵自愧不如。”老兵且喜且忴之,“這些人,不殺是鎮不住,殺上幾個也未必完全鎮得住。然而,他們已經見到將軍的手段,一切自會小心。隻是石老將軍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將軍定要小心行事。”


    “這事,我心裏有數。我看最近的籍冊,戶籍出現一次暴漲?”


    “是的,將軍,如今的戶籍數已趕上一位征將軍擁有的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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