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銘脫離白霧時,周圍有十三具屍體,傷口是新的,鮮血冒著熱氣。


    也就是說,除了被查出問題的十三個死人外,他是第一個通過“撿心”試煉的新晉弟子。


    “缺德!真是太缺德了!”


    風銘緊握著短劍“雪之憤怒”,心有餘悸,警惕地看著周圍,生怕再被人陰一下子。


    一個身材極其魁梧、身高異於常人的壯漢,像是乘風破浪而來,站在風銘右側五步開外,皮膚像是抹了一層厚厚的黃銅粉,鋥光明亮,反射出淡金色的光澤。他的腰間斜挎一柄黃色大斧,斧柄的一朵火焰印跡十分顯眼。


    風銘緊張地注意著他,隻覺得他與承影世界的蠻族十分像,可一想到天路仙宗是人族的……


    “阿骨鐸,恭喜了!”


    少女的聲音打斷風銘的思緒,少女的容顏讓風銘安靜下來。


    “二小姐!”


    壯漢阿骨鐸立即垂首,像是個乖乖寶,恭候主人聆訓。


    “新晉弟子風銘,拜見甘師姐!”


    風銘行禮拜見,更加乖巧,滿臉誠意,願為門下走狗的嘴臉,連自己都覺得惡心。但是,與活下去相比,麵子就是個屁。


    “我認識你麽?”美少女挑眉,身上散發出恐怖的威壓,“你一個新晉弟子,怎麽知道我姓甘?”


    美少女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襲白衣,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就算她下一秒化作美女蛇,任何一個男人也願意讓她吃了。


    風銘道:“我見過……”


    “見過像我的人,就與我有關係?”美少女不給風銘詭辯的機會,“你好大的膽子!”


    屬實給風銘整尷尬了。


    “……”風銘抱拳說時,擰過頭去,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心道,“阿諛奉承,真是個技術活,一般人還真幹不了!我怎麽成了一般人?”


    阿骨鐸的大手緩緩攥住斧柄,風銘便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煞氣衝自己而來,旋即捏一劍訣,準備迎敵。


    阿骨鐸沒有動手,耐心等待著主人的命令。


    “二姐!”甘景澄像是從什麽死亡之地逃出來的,狼狽不堪,看見美少女,差點哭出來,他看到風銘時,不禁一愣神,轉而笑道,“風銘?你是第二,真牛氣!”


    風銘淡淡地回道:“第一!”


    甘景澄極是錯愕,看一眼阿骨鐸,搖頭道:“令我匪夷所思。阿骨鐸是爹爹從蠻荒大地帶回來的,身懷上古蠻族血脈,十分純正。‘撿心’這一關最適合他,你……怎麽能是第一?我感覺你是個心眼很多的人!”


    “甘少爺,謬讚,謬讚。”


    風銘連忙說,心中冷笑,卻也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風銘根本沒有闖入‘撿心’試煉的埋骨地。”甘家美少女一臉的嚴肅認真,“阿骨鐸,都走到埋骨的邊緣,才心靈通透,靈魂清澈,試煉成功。”


    美少女其實是苦不堪言,不知如何是好。


    今年有意向收弟子的九位長老,都對風銘產生濃厚的興趣。


    她師父“繁華真人”已暗下令諭,定要將風銘搶到手,用什麽手段,那是她的事。


    “繁華真人”是甘家在天路仙宗最大的依靠,他的師父是上一位甘家家主甘懷遠。


    外人看來,這種似斷還連的師門與血脈傳承,牢不可破,實事上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難!


    那可真是“麵子足夠大,但往往是一張白紙,一捅就破,一點就著”,麵子裏外的人,是不論身份地位的,無一不是如履薄冰。


    “這麽厲害嗎?”甘景澄像是被震驚好長時間,才摸著腦門看風銘,笑道,“我就說與風兄弟一見如故,二姐還不信!”


    “巧了!”另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我也與風師弟一見如故。”


    來人身材中正,風流儒雅,戴的純陽巾上刻著一個狗頭圖案,笑著對風銘說道:“風師弟果然是天資過人,我一眼就看出來,能在問道崖成功完成試煉的人,非風師弟莫屬。嗬嗬,又看準了。”


    “多謝師兄的美意!”風銘恭敬地說,心中咒罵數十遍,“我感謝你祖宗十八代。”


    “逸才世兄!”甘景澄姐弟同時向來人行禮,甘家二小姐微笑道,“逸才師兄,這麽快就來挑人了?”


    “沒有。仙宗的規矩,誰都不能違犯。”那人笑道,“按照仙規,隻有第九重試煉結束,‘天宮’確定,才是長老們挑選弟子的時候。”


    “天宮?”風銘急速思索,“他說的天宮是什麽玩意?”


    風銘很快察覺,甘氏姐弟與那個叫逸才的人,表麵上的客氣有禮數,隱伏著洶湧澎湃的暗湧。立時想通一點,這個叫逸才的人,一定是九門之一的出身與來曆,絕不弱於甘氏姐弟。此時此刻,要麽是裝糊塗,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聽天由命,要麽就是果斷選邊站位。要說凶險,兩者並無大的分別。要說智慧,前者是待價而沽,那需要非常強的實力,後者是投子認負,認命了,生是誰家的人,死是誰家的鬼。都很難。


    啪噠~,一具屍體落地,嚇得風銘後退一步。


    隻見那人的雙眼似是被鋒利的鳥喙啄走了,兩隻耳朵卻似是被利刃剜走,胸膛上有一排密集的透明窟窿。


    三人同時驚呼道:“龍鳥獸?”


    逸才咋舌道:“此人該有多麽重的心機,竟然闖入沉淪深淵。人心呐,真是滔滔大海,有多寬廣,就會有深。”


    風銘已經幾乎確定,這個世界與承影世界有聯係了。


    啪~,又是一具屍體落地,一顆心被含在嘴裏,心還在撲通撲通地跳,好不瘮人。


    “不對了!”甘家二小姐與逸才異口同聲地說,“試煉發生異變……”


    “奇怪,沒找到什麽東西,怎麽會把‘獸公公’吵醒,讓它一頓發怒!”


    這個說話的聲音是從天空中來,仿佛是在努力尋找答案而不得。


    甘氏姐弟與逸才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木訥在原地。


    風銘看著一具具屍體落在身邊,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兒站,很快站在屍體堆裏。直到第六十一具屍體後,才出現一個活人,一個出水芙蓉般的胖少女,不斷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嘴裏嘀嘀咕咕地罵著什麽。


    “喲!景沁姐姐!逸才哥哥!”胖少女根本沒有看風銘,彬彬有禮地問候二人,看向甘景澄時冷哼一聲,“你不是說你對修煉不感興趣?虛偽!”


    “青露小妹,今天我沒有踩到你的尾巴吧!”甘景澄反擊,但神態與口氣是跪`舔。


    胖少女名叫鍾青露,鍾家掌家的嫡長女,已被門中的丹霓長老選定為入室弟子,隻待到了第九重試煉結束,便行拜師入室之禮。而她身後的鍾家,近千年來,高手輩出,實力極強。坊間傳聞,鍾家隻怕已是九門中的龍頭了。


    “你就是風銘?”


    鍾青露突然問風銘。


    風銘沉聲道:“正是在下!”


    “一般般!”鍾青露還是仔細看了風銘一眼,給出評價。


    風銘當然不爽,非常不爽,卻也隻能說了聲:“是!”


    甘景沁與司馬逸才麵對這個胖少女,竟然很不自在,隻是一臉笑意,似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甘景澄反而一臉輕鬆,笑嗬嗬地問道:“青露,聽說你家拒絕了田家的聘禮?”


    “田闡是個什麽東西,能配得上我六叔家的青竹?”鍾青露驕傲地說,“你也不是向霍家提親了麽?哈哈~”


    甘景澄臉一沉。


    風銘察言觀色,心道:“這個胖女子,真是沒有經曆社會的毒打,搞不好要吃大虧。”


    當然,他要是知道胖少女的身份與來曆,就不會這樣想。


    “姐姐!”一個身材單薄的美少女走來,鍾青露招手叫道,“青竹,這裏。我爹爹說,‘撿心’秘境發生異變,諸多虛象變成實像,我真是為你擔憂。”


    “現在,好像是好了。”鍾青竹沒有朝甘景沁、司馬逸才等人打招呼,直到鍾青露這是甘景沁、那是司馬逸才,鍾青竹才一一問好,“沁姐姐,逸才哥哥。”


    她沒有向甘景澄打招呼,似乎隻是因為鍾青露沒有吩咐。


    甘景沁與司馬逸才向她回禮,誇了幾句。


    就在此時,一個個的,許多人出現在大坪上,反而把風銘等人圍在中間了。


    風銘感覺很不舒服,也不知如何是好。


    甘景沁、司馬逸才等三十六人圍成一圈,商量著。


    一個聲若洪鍾的聲音說道:“算了,大家不要細分了。除了各自家族故舊之外,其他人在原地畫個圈,每七人一組。”


    另一個聲音道:“我同意風鑄師兄的提議!”


    三十六人分散開,開始分組。


    孫天友不知從那兒鑽出來,輕輕拍了一下風銘的肩膀。


    風銘十分詫異的看著他。


    孫天友輕聲道:“要上拜仙岩了。”


    “什麽是拜仙岩?”


    “拜仙岩,是一座浮空的異空間,裏麵有大海、有高山、有靈田,可以說無奇不有。


    相傳,兩萬年前,天降奇石,懸浮在天路峰的北麓。直到一萬二千年前,清揚祖師爺憑借超凡的神通,進入奇石,探索到許多珍奇之寶。也是從那時起,天路仙宗由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一躍成為三流門派。”


    孫天友似是很不舒服的看了一眼風銘,輕聲道:“哪位清揚祖師爺,他姓風,就是哪位風鑄師兄的祖宗。”


    “跟我又沒有關係。”風銘當然看得懂他那古怪的神態,“風姓,不是那家的專有。”


    “風銘!”


    風銘激靈靈打個顫,看向叫自己的人。


    哪人,濃眉虎目,劍髻高聳,寬厚的身板像是一柄古拙的大劍。


    他就是風鑄,年僅二十一歲,成名卻有十年之久,乃是赫赫有名的“風門雙驕”,而另一驕是他的胞兄風鍛,隻比他年長兩歲。


    風銘的一雙眼睛無處安放,飄忽不定。


    風鑄麵無表情,畫一個圈,指道:“你們七人一組!把各自組內的成員記清楚!”


    風銘順著風鑄的手勢看去,孫天友顯然再列,原本離得近的甘景澄、鍾氏姐妹,已在另一個位置,其他五人是兩男三女,看上去,這七人是誰也不認識誰。隻不過,大家看風銘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似乎,風鑄剛剛叫的一聲“風銘”,有無窮的魅力。以至於風銘隱隱成了七人當中的為首一人。


    第五重試煉,死亡人數竟多達六十人,占篩掉人數的三十分之一,二者均創下天路仙宗曆史上前所未有的記錄。


    如此慘烈的篩選,簡直是喪心病狂,讓所有生還與闖關成功之人無不心驚膽戰。


    分組很快進行完畢,七人一組,總共也隻有四十一組,最後一組甚至隻有六人。之前站在大坪上的人,何止七千,如今卻隻剩下寥寥數百人。


    風銘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


    這份殘酷的篩選方式,猶如大浪淘沙,將無數的希望與生命無情地吞噬。


    風銘暗自忖度:“若是元始門如此篩人,又何至於魚龍混雜,反叛無常?除非,元始門自身有著連我這個短暫任掌門的人都不知曉的秘密。”


    他的思緒飄蕩在無盡的疑惑與不安中,仿佛陷入了一片迷霧,在兩個世界來回穿梭,無法自拔。


    就在這時,一艘浮空仙舟緩緩降落,舟身流光溢彩,宛若一條神龍盤旋而下。


    在風鑄等人的指揮下,眾人有序登上仙舟。仙舟內沒有桌椅,四周被一層薄薄的膜覆蓋,那膜非同尋常,而是由極為名貴的珍寶製成,散發出淡淡的五彩光輝,每一絲光輝都蘊含著無窮的靈氣,令人心神寧靜。


    隨著一聲轟鳴,仙舟升空,直衝雲霄。眾人隻覺腦袋一沉,仿佛身處雲端,失去了重心。短暫的眩暈之後,他們再清醒過來時,已無法辨識仙舟飛行的方向。仙舟在雲層間穿梭,如同一頭巨龍在天際翱翔,每一次穿雲破霧,都帶來巨大的顛簸與震動。


    在這漫長的飛行中,仙舟似乎被天地之力所挾持,劇烈地搖晃,仿佛要將眾人拋入無盡的虛空。


    終於,經過漫長而劇烈的顛簸後,仙舟仿佛驟然失去了重力,重重砸在地上,將所有人震得前仰後倒。許多人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隻有一人站得穩穩的,不動如山,他便是風銘。


    風銘身形挺拔,目光如炬,站在仙舟的前端,猶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嶽。


    他的氣息與仙舟融為一體,仿佛與天地共存,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威勢。


    這正是他身上的七個“天宮”,仿佛“空箱”,瘋狂吞噬詭秘的天地能量所致。


    仙舟降落的地點,是一座巨大的海島,四周環繞著巍峨的山脈。東西南北各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如同與天際相連的天柱,將海島上方的天空撐住。大海波濤洶湧,海浪如同從大海深處隆起的高山,遮天蔽日。一旦海浪砸到海島上,定要將海島砸得粉碎。


    海島上似乎有隱形的防禦,每當滔天海浪襲近時,海浪會自行潰散,化作無數水花,消失在空中。


    這一切猶如輪回,日複一日,大自然的奇跡。


    眾人走下仙舟,正好站在一個石階下,抬頭望去,石階延伸而去的一頭隱入雲霧,看不見,但在更高空,有一團似是黑雲的“東西”,其上星光點點。


    “拜仙岩!”


    好多人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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