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堂走後沒多久,馮公公又進來說道:“皇上,燕王大人求見。”


    “請燕王入內。”泓軒帝說道。


    “是。”馮公公退了出去。


    片刻後,燕王來到了禦書房。


    “微臣參見皇上。”燕王行禮。


    “這裏不是金鑾殿,四哥不必多禮。”


    泓軒帝笑著道:“金鑾殿上我是君,你為臣,可是在其他場合,你依然是我敬愛的兄長,兄弟之間不必拘泥禮數。”


    “皇上,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您既然是我們的天子,我們就要時刻遵守君臣本分。”


    燕王認真道,表現得十分忠心耿耿的模樣。


    泓軒帝歎了口氣,難怪皇帝又能自稱為“寡人”,估計就是這個身份,容易疏遠家族中的情分。


    “燕王找朕所為何事?”泓軒帝問道。


    燕王說道:“臣聽聞蘇州學子杜寧已經來到京城的國學宮,準備參加下個月的學宮大比。”


    “哦?杜寧進京了?”


    泓軒帝麵露驚訝之色,他早就久仰杜寧的文名,景文帝在位之時就賜予杜寧子爵位,而後又晉升為伯爵位,可見景文帝生前對杜寧頗為重視。


    這確實是一個人才。


    燕王又道:“皇上,杜寧現在就在京城,您若是想要任用他的話,可要把握住這次機會,否則下次您再想起來的時候,其他官員肯定會有更多的借口阻撓。”


    泓軒帝臉色微微一變,緩緩道:“四哥誤會了,朕其實還並不想任用杜寧。”


    “皇上這是何意?您不是也認為杜寧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麽?”燕王問道。


    “還不是時候。”


    泓軒帝說道:“現在草原族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杜寧也要參加學宮大比,我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若是混在一起,豈不是憑空都給雙方增加壓力麽?”


    “這……說的也是。”燕王輕輕點頭。


    “不過杜寧既然來京了,朕倒是很想見見他,朕倒要看蘇州第一大才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是否名副其實。”泓軒帝說道。


    燕王想了一想,笑著道:“這倒不難,臣可以著手安排一下,讓您與杜寧私底下見上一見,您是天子,以微服私訪為由到皇宮外麵去巡視民情,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起疑。”


    “還是四哥懂我,就請四哥替朕安排一下吧!”


    燕王心裏一喜,同時也很期待。


    因為燕王也對杜寧充滿了幻想與好奇,一個被譽為蘇州第一大才子的讀書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雖然他們素未謀麵,但說起來也算是有緣份。


    因為杜寧拔掉了南平府的貪官汙吏,讓賢王錯失太子之位,這本身就對諸王有了一個很大的幫助。


    而燕王他們也投桃報李,舉薦杜寧進京任職為朝廷效力,甚至不惜以尚書之位誠心推舉。


    雖然賢王黨的人極力反對,可燕王依舊在努力,因為他看中了杜寧,看中了這個蘇州第一才子。


    “皇上放心,臣會替您安排,等時機成熟,就讓你們見上一麵。”燕王笑道。


    …………


    翌日。


    國學宮。


    楊碧樓帶著杜寧來到了舉人一班,對眾學子們說道:“諸位同學,我向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來自蘇州文院的學子杜寧,他的文名你們應該並不陌生,杜公子受學宮之邀參加下個月的全國舉人大比,他將在我們班級聽幾天課,還請各位同學多多照顧。”


    杜寧作揖道:“在下杜寧,見過各位同學。”


    同時目光掃過在場學子,發現大家的年齡也都是在十八歲到二十來歲之間,不僅年紀輕輕,而且都還是儒道八品舉人。


    國學宮確實臥虎藏龍,杜寧可以感受到他們散發而出的才氣都比尋常的舉人要更凝實。


    “我沒聽錯吧?你叫杜寧?那位來自蘇州大名鼎鼎的第一才子?”


    “久仰大名!沒想到杜公子竟然會來我們班級聽課,實屬榮幸。”


    “杜公子乃文人表率,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歡迎杜公子。”


    多數學子起身回禮表示歡迎。


    一個年輕的舉人卻是滿臉不服,大聲道:“楊先生,讓杜寧與我們一起聽課,實在是荒謬至極,我不同意!”


    話音落下,一些學子的臉色微微一變,麵露不悅。


    也有人看向對方的眼神格外寒冷。


    “武向文,你說什麽呢?莫不是要將杜寧趕走?”


    “你是認為杜公子沒有資格與我們聽課嗎?”


    “你是何居心?”


    一些學子不客氣的嗬斥起來。


    武向文說道:“我們這些國學宮的學子,哪個不是極具潛力的天才?我們可是在無數同輩的佼佼者中進行文比考試而篩選出來,所以才有資格在國學宮聽課,他杜寧算個什麽東西?無緣無故就來國學宮享受與我們一樣的待遇,憑什麽?”


    “若是破例讓杜寧來聽課,那麽其他全國各地的舉人是不是也能來國學宮聽課?這根本就不符合國學宮的規矩,到時候國學宮如何向天下學子交代?別說是讓他聽課幾天,哪怕是一天,也是對我們國學宮學子的羞辱!”


    這番話擲地有聲,也極具國學宮學子的驕傲。


    武向文認為大家能考入國學宮,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能成為國學宮的學子,他一直以自己是國學宮學子的身份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可杜寧憑什麽也能擁有這樣的待遇?


    這簡直就是對他們的一種羞辱,這將他們國學宮學子都當成什麽了?


    課堂上的學子們沉默起來,武向文這句話確實有所道理,讓杜寧來聽課,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通的。


    “武公子此言極是,就算是蘇州第一學子,也不能壞了國學宮的規矩。”


    “武兄言語激烈,但話粗理不粗,並非沒有道理。”


    “如果讓杜公子來聽課,其他來自全國各地應邀參加學宮大比的舉人學子肯定會有意見,到時候國學宮確實不好向他們交代。”


    部分學子讚同武向文的觀點,接二連三的附和起來。


    杜寧看了一眼武向文,沒有說話。


    武向文輕蔑的對杜寧說道:“國學宮有國學宮的規矩,不能因你而破壞了規矩,識相的話離開教室,武某就當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否則,別怪武某請聖裁!”


    “放肆!”


    楊碧樓厲聲一喝,“武向文,實話告訴你,讓杜寧來舉人班聽課,是白眉公的意思!”


    小書亭


    “什麽!”


    眾學子聞言紛紛臉色驚變,他們確實沒有想到,居然是薑行天安排杜寧過來聽課的。


    同時他們也很難以置信,薑行天身為國學宮的首席教習,怎麽會帶頭做出這種違反國學宮規矩的事情?


    武向文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了,沒想到自己竟公然反對薑行天,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會將他噴個狗血淋頭。


    薑行天是誰?那可是半聖之下,雲國文壇第一人。


    得罪薑行天,那還得了?


    還想不想在國學宮混下去了?


    然而很快,武向文就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因為武向文認為自己沒錯,自己隻是在維護國學宮的規矩,就算是反對薑行天的這個意思,他也問心無愧。


    於是,武向文繼續道:“這國學宮是雲國讀書人的學宮,又不是白眉公的學宮,豈可因白眉公一句話而亂了國學宮的禮法?倘若薑先生一意孤行要讓杜寧在此聽課,那就是對學生最大的羞辱,就是將學生逼出國學宮。”


    話音落下,學子們再次變了臉色。


    武向文竟然以自己在國學宮的學籍作為要挾,彷佛要與杜寧水火不容一般。


    好強大的自尊心,至於這麽做嗎?


    武向文表麵嚴肅,心裏則是得意洋洋,因為他相信讓國學宮做出選擇的話,國學宮肯定不會為了讓杜寧來此聽課,而將自己逼走離開國學宮,否則雲國讀書人的輿論將會讓國學宮麵臨很大的壓力。


    如果成功將杜寧拒之門外,武向文的文名將會在國學宮大噪,隻要再推波助瀾一番,就有可能登上《雲京文報》。


    而反過來看,武向文為了維護國學宮的規矩,在大庭廣眾之下反對薑行天的無理主張,不讓杜寧前開聽課,就算是被逼出國學宮,也會獲得大部分讀書人的支持,在文壇上形成各種爭論。


    到時候,不就能借此機會火上一把了麽?


    這可是文名!實打實的文名!


    想到這裏,武向文的心裏就有些許的激動。


    楊碧樓看著武向文,問道:“武公子,本儒且問你,你可曾文章鎮國?”


    “不曾。”武向文回答。


    “你可曾作戰詩傳世?”楊碧樓又問。


    “也沒有。”


    “可曾有寫過類似於《千字文》的作品有功人族?”


    “這……這……”


    武向文臉色一沉,心裏想了一會兒,隨即道:“我承認杜寧在文壇上頗有微功,但這不能成為讓國學宮破例的理由,否則也難以向天下讀書人交代。”


    “那你可曾為民請命,凝聚民意之劍,懲罰貪官汙吏?”楊碧樓目光一凝。


    “什麽!民意之劍的事情難道不是以訛傳訛的謠傳麽?”


    武向文大驚失色起來,很是難以置信。


    他曾經聽說過杜寧筆伐南平府衙門,凝聚民意之劍懲罰貪官汙吏的事情,可那不是誇大其詞的說法麽?民意之劍哪裏有那麽容易可以掌握的?就連一般的大儒都做不到,更何況杜寧當時還隻是一個九品秀才?


    “誰說是以訛傳訛的謠言?”


    楊碧樓大聲道:“當時範聖曾以聖念駕臨南平府。”


    “什麽!”


    幾乎所有人都麵露驚訝之色,連範千峰都可以證實這件事,那就足夠說明事件的真實性。


    他們可以質疑別人,可萬萬不敢質疑半聖。


    哪怕明知道半聖說得話是假的,也不能當眾拆穿。


    此刻就連杜寧也吃了一驚,原來雲國的半聖範千峰,曾以聖念關注過那件事情。


    杜寧仔細一想,民意之劍能夠影響到國運,範千峰若是感知到國運變動,不可能會坐視不理的。


    “杜寧不僅曾為民請命,還在今年的龍舟戰上擊敗遼國學子,維護雲國文壇的尊嚴,在遼國半聖世家文鬥蘇州的時候更是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擊敗十名半聖世家的舉人,當時杜寧還隻是一個儒道九品的秀才。”


    “什麽?以九品秀才的修為擊敗半聖世家的舉人?這不可能!我不相信!”武向文大叫起來。


    “真的假的?原來杜公子的文鬥實力那麽厲害的麽?”


    “誰知道,我們也沒有見過啊!”


    “連楊先生都這麽說,肯定不可能有假,他沒必要為了杜寧而欺騙我們。”


    “說得有道理。”


    眾學子議論紛紛。


    楊碧樓目光一冷,緩緩道:“現在本儒想請問武公子,你生平又有什麽功績?如果你能說出自己做的哪件事能有利於國家或人族,我立即將杜寧逐出國學宮,連學宮大比都不讓他參加。”


    “我……我……”


    武向文支支吾吾,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楊碧樓繼續道:“以杜寧之功績,就算是破例特招其為國學宮學子也毫不過分,因為他確實有功於國家,有功於人族。”


    “不像你這廝,自以為是國學宮的學子就無禮傲慢,自以為高人一等,可以看不起來自其他文院的讀書人,可你想過沒有,你至今寸功未立,與那些碌碌無為的讀書人又有何異?你又算個什麽東西,認為杜寧來國學宮聽課是對你最大的羞辱?殊不知像你這種自命不凡卻又無所作為的讀書人,才是國學宮的恥辱!”


    “你……”


    武向文氣得胸口一陣激蕩,他沒想到在大庭廣眾之下,楊碧樓居然如此批評自己。


    作為國學宮的學子,京城名門子弟,何曾受過這樣的恥辱?


    更加讓武向文憤怒的是,楊碧樓說得話並沒有錯,武向文根也沒有辦法反駁。


    如果兩人非要做個比較的話,武向文擺在杜寧麵前簡直啥也不是。


    偷雞不成蝕把米。


    武向文不僅沒有壓過杜寧一頭,反而被楊碧樓如此批評,必成國學宮內的學子們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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