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季昌終於指出:“寫字不單單要寫得像,還要注意筆畫順序。”婁懷玉露出疑惑懵懂的表情。他覺得今天的時季昌很不一樣,好像變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輕鬆,會和他堆雪人,會露出窘迫的表情,會忽然教他寫名字,居然說他這樣的人有才華,也會笑,終於像婁懷玉認識的所有正常人類。就好像現在,他和婁懷玉對視一陣便露出一點不明顯的笑意,耐心解釋:“筆畫順序就是先寫一點還是先寫一橫,先畫這裏,還是先畫那裏。”一邊說著,時季昌已經握著婁懷玉的手重新靠上去,將婁字摹了一遍。“會了嗎?”時季昌問。時季昌的膚色要比婁懷玉地深,手心很燙,有薄繭粗糙的觸感。婁懷玉沒能集中精力,因此頓了一下,老實道:“…不會。”好在時季昌沒有埋怨他笨,也沒有鬆開他的手。他帶著婁懷玉寫了一遍又一遍。婁懷玉的手背寫的漸漸暖了,接著好像五髒六腑和四肢百骸也都暖起來。他用餘光偷偷地看,時季昌眼窩很深,鼻梁高挺,認認真真地垂著頭,好像教婁懷玉學會名字怎麽寫是件多麽重要嚴肅的事。忽然,這張臉轉過來,被雪反射的白光映進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學會了嗎?”時季昌又問。婁懷玉有一瞬間的失語,時季昌便用鼻腔嗯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數落他:“你剛剛是不是沒聽?”時季昌說完便笑起來,是露出牙齒的那種笑。婁懷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語氣不是時季昌平日裏會用的,是在學他。婁懷玉也跟著笑了,並挽回:“我學會了的。”時季昌讓他寫寫看,婁懷玉便認認真真地寫了一遍。點撇橫,豎捺勾。離婁之明,被褐懷玉。他得意地想邀功,仰著臉看時季昌,但話未出口,院門忽然被敲響了。“小玉。”是山口的聲音,他拍完門還嚐試著往裏推,讓婁懷玉心跳都停了一瞬,“怎麽大白天的還關門?”第08章 婁懷玉的呼吸和心跳都有一瞬間地停頓,緊接著又變得急促。時季昌的反應速度要比他快的多,他眼疾手快地奪過婁懷玉手裏的小刀,用氣音說了句“回答”,然後快速而輕巧地走進屋內。婁懷玉平複著呼吸,用盡量自然冷靜的聲音回答:“來了來了。”然後假意小跑過去,開了門。山口先生穿著很中國式的冬裝站在門口。眼神透過厚厚的鏡片往裏望了望,再次問婁懷玉:“怎麽大白天的還關門。”婁懷玉心跳地很快,從方才就思考地千萬條理由中尋了最合理的一條,告訴山口:“剛剛在堆雪人,開著門風很大。”不過剛說出口,婁懷玉便後悔了,因為這讓本來徑直往房內走的山口停了下來,看到了院子裏堆的兩個風格迥異的雪人。山口變換路徑,朝雪人走過去,在他沒看到的婁懷玉慌亂緊張的眼神中,在距離幾步的地方停下。時季昌堆的那隻雪人身體上還寫著時季昌三個字,但由於是刻的,在雪白的地麵上很不明顯。婁懷玉幾乎是屏住呼吸的。在山口凝視著雪人的幾秒鍾裏已經想了十幾種狡辯的話術,以及狡辯後無法而痛苦死去的方式。他想起時季昌來的第一天身上的傷,就感覺雙腿都有些發軟。好在,山口很快轉過來,從臉上的表情看,並沒有看出什麽,也接受了他關門的理由。“我來晚了。”山口可惜地說,他垂著眼睛,看見了婁懷玉暴露在空氣中的手,便伸過去將它牽了起來,“早點過來還能和你一起堆。”婁懷玉被時季昌握暖的手因為變故已經飛快變得冰涼,甚至手心還出了些冷汗。還好山口以為這是雪水,還搓了搓:“一個人幹什麽堆兩個雪人,別把手凍壞了。”婁懷玉心虛道:“一開始也隻想堆一個的,雪太多了。”山口便笑了笑,不再糾結於兩個雪人,帶著婁懷玉進了屋。帶上房間的門之前,婁懷玉遠遠地看了兩個雪人一眼,而後隱匿在關門聲中間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從直麵死亡的驚恐裏走出來,終於來到熟悉的地帶,也找回了熟悉的狀態。山口在凳子上坐下,他便走過去直接坐在了對方的腿上,伸手去摟他的脖頸。“原來山口先生還會堆雪人?”婁懷玉陰陽怪氣地嬌嗔,“也沒和我堆過,怕是和什麽蘭兒綠兒的堆了吧?”山口先生聞言果然笑了,手圈在婁懷玉的腰上很珍惜似的摟住了他。山口笑著調侃了幾句婁懷玉最近像個小醋壇子,明確表示還是最喜歡他,回來了第一個見他。又好像真的把婁懷玉當成什麽妻子,詢問他傷口的情況,與他詳細地解釋了這幾天都去哪裏哪裏開了什麽會議。婁懷玉內心沒什麽起伏,但表麵努著嘴巴不大高興地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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