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暮色四合,西望古林之中一片祥和。


    昏黃的天色從遠遠地投射而來幾束柔和的光束,地平線上一片火紅,雲霞紅得燦爛。


    暗沉的光線下,一個少年如履平地般斜著身子踏在樹幹上,蹬蹬蹬地腳步聲不斷響起。他奔至樹幹的最高頂,然後縱身一躍,踏在樹的最頂端,他的雙腳踩在樹冠的葉子上,似乎有些搖擺不定,他的身形微微晃動,但是最終還是安穩地停留在了樹頂上。


    僅僅一天!


    李軒嘴角微揚,這一天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煎熬了,他無數次地衝上頂端,又無數次地墜落下來,身上的淤青不斷出現又不斷被九菱石治愈好,然而從二十米的高空墜落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對於李軒這種身體瘦弱的人來說,這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然而他堅持住了,從早上到現在他沒有一刻的停歇,一直在進行血之力精準控製的修煉,現在的他已經能夠較為優秀地操縱血之力了,他能站在樹葉上卻不掉落下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真是天賦驚人。”瘋子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如此得天獨厚的先天優勢,竟然被埋沒了十五年!若是你這十五年的光陰能被好好利用出來,你現在的實力就能遠超常人。開玄一族的複興也就更近一步了。”


    “開玄一族是什麽?”李軒曾經數次在邪老口中聽到這個名稱,如今在瘋子口中也聽到同樣的詞語,他不由得想到瘋子和邪老是否有什麽共同的聯係。


    瘋子沒有回答李軒的問題,轉而道:“第一階段的血之力的精準控製你已經完成了,而且速度很快。明天我們再進行第二階段的訓練。”


    “跟我來吧。”瘋子率先走開,李軒跟在他身後,四周一片安靜。


    李軒點點頭,由於幼時經常在西望古林過夜,因此他掌握了一身的野外生存的本領,因此他不打算回家,就在這兒住下了。


    夜晚,古林裏一片靜謐,蟋蟀蟲鳴的聲音在此時竟然響的刺耳,李軒靜靜地躺在一棵古樹的樹枝上,靜靜地仰望著上空。茂密的枝葉像一把撐開的巨傘,偶爾有一片樹葉落下,蓋在他的臉上。


    自然的氣息總是能夠讓人安靜下來,李軒心裏滿是期待,他此刻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以前的信仰是否正確,做什麽事情,真的都沒有捷徑嗎?


    次日,曙光初露,大地恢複一片生機。


    “第二階段仍然是血之力的精準控製嗎?”李軒問道,他緊緊跟在瘋子的後麵,瘋子沒有說話,隻是意示他跟著他走。


    瘋子帶著李軒來到一片池塘前,放眼望去,水麵清圓,一一風荷舉。嬌豔的蓮花競相綻放,像一個個千姿百態的舞女,水下清澈見底,圓滑的鵝卵石旁,一條小鯉魚倏地閃開,一顆小石子墜落水中,泛起陣陣漣漪。


    “這兒就是修煉地點嗎?”李軒欣賞這片優美的景色的同時還不忘問道,“這次要怎麽做?”


    “你看好了。”瘋子朝李軒說道,隨後移出右腳,輕輕地踏在了水麵上,李軒瞪大著眼睛看著他將另一隻腳也放在了水麵上,此時的水麵竟如同堅固的地麵一般,托著瘋子的身子,竟然連一絲波紋都未泛起,瘋子仿佛再度失去了重力,他緩緩地在水麵上行走著,竟然像是未對水麵造成一絲壓力一般,水麵光滑如鏡,瘋子就像是在鏡麵上溜冰的人類,他突然一發力,水麵輕顫,水與地麵在他麵前仿佛毫無差別,他飛速地在水麵上奔跑起來,像一隻捕獵的豹子。


    “看明白了嗎?”瘋子回到了地麵,李軒朝他的鞋子上看了看,竟然未沾一絲水滴。


    “應該是明白了,不過我覺得這和之前的踏在樹葉上的練習不是一樣的嗎?”李軒疑惑道。


    “你試試就知道了。”瘋子轉身離去道,“這次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將水麵修煉給我完成。”


    “一個星期嗎?不用這麽久的。”李軒嘴角微揚,“我隻要三天。”


    瘋子腳步一頓,他渾濁的眼球裏透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滿意的神色,李軒的倔強,正是他最欣賞的地方。


    目送瘋子離開後,李軒看向清澈的水麵,他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血之力大量聚集在雙腳之下,他在水麵上停留了一會兒。他正得意地以為自己第一次嚐試便已經成功之時,卻撲通一聲,整個人直直地墜下了池塘裏。


    池水一股腦兒地全部灌進了李軒的鼻子裏,嘴巴裏,他一時間難以呼吸,急忙朝著水麵上折射的粼粼波光處遊去。


    隨著水花四濺,李軒像鯉魚一般從水中躍了起來,他上岸以後立刻便倒在了地上,他一把吐去口中的汙水,他的全身完全被浸濕,濕漉漉的。


    他本以為這和昨日的修煉是一樣的,隻是換了一種形式,而事實卻完全相反。


    昨日追求的是通過對血之力的精準操縱來達到減少自身的重力從而能夠完全地屹立在葉麵上,然而在水麵上,這一切似乎完全行不通,李軒已經十分努力地在減少自身對水麵的壓力,奈何卻仍然墜進了水麵。


    李軒從地上爬了起來,水麵已經恢複正常,依舊平滑得像厚厚的冰麵。


    他一咬牙,再次踏在了水麵上,撲通一聲,這次比上次堅持的更為短,他再次墜進了水池裏。


    這令李軒十分鬱悶,盡管他盡可能地減少自身的壓力,結果卻仍然是這樣。


    “這是怎麽回事……”李軒一臉愁眉苦臉,他完全不清楚自己要怎麽做了,而且他所能減少的重力也已經達到了最大,卻仍然未能安穩地停留在水麵上。


    “豈有此理。”李軒怒道,他再次躍進了水池之上,結果不言而喻。


    ……


    紫琦已經一連兩天沒有看到過李軒了,她曾經去李軒的小木屋看了看,發現沒有人後,又四處打探李軒的消息,然而李軒前往西望古林修煉的事情,卻隻有他自己清楚,其他人根本不關心李軒的死活,自從李軒從競技場落敗之後,所有人對他的評價更低了,廢材的名號叫得比以前更加要響亮。


    “李軒……你在哪啊!”紫琦眉頭緊蹙,忽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地方,頓時她的眉頭舒展開來,整個人開心地笑了起來,一旁的男性學員看到紫琦校花複雜的表情都不僅陶醉起來。


    有人已經上前搭訕而來,紫琦沒有理會他們,她陡然奔跑起來,朝著古林的方向。


    紫琦的想法是正確的,李軒確實進入了西望古林,而且要在這個地方變得更強。


    踏入森林,安靜的樹林裏隻有鳥類鳴唱的聲音,紫琦輕輕地踏在鋪滿了樹葉的泥土道路上,風輕輕揚起了她的發梢。


    忽然一道邋遢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那是一個極其肮髒的中年男子,他衣衫襤褸,仿佛像是被撕爛成一條條布帶似的,他的頭發雜亂且長,也不懂得修理,也不知道多年沒洗了,竟然散發出一股奇異的臭味。


    更令人可怖的是,他的那雙隻有眼白的渾濁雙瞳直勾勾地盯著紫琦,蒼白的眼白裏看不出一絲感**彩,他看上去像是個冷血動物,臉色肅穆而淡然。


    “為什麽來到這裏。”瘋子淡淡地問道。


    “為什麽要攔著我。”紫琦沒有回答瘋子的問題,反問道。


    “這個地方,在這段時間內,就是禁區。”瘋子道,“我不允許任何人打擾這裏麵的情況。”


    “竟然如此神秘?”紫琦將信將疑,“李軒是不是在裏麵?”


    瘋子點點頭道:“他現在很好,你不用再操心了。小姑娘我勸你還是回去吧,否則也隻是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罷了。”


    “看來李軒一定在這裏麵。”紫琦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老伯,你還是讓開吧,你攔不住我的。”紫琦搖搖頭,她對自己的實力十分清楚,而眼前這個糟老頭怎麽看怎麽都不是她的對手。


    “女娃娃真是好大的口氣。”瘋子忽然狂笑起來,他的臉色在一瞬間收斂,頓時殺機毫無掩飾地泄漏出來,正色道:“你若執意不肯離開,就不要怪我采取強硬手段!”


    “我堂堂紫琦大小姐,就從來沒有在詞典裏找到‘怕’這種詞匯。如果你有什麽本事,就盡管使出來吧。”紫琦道,她的自信心一向都是爆棚,因為她有這個本事。


    “若是我動手了,即使我贏了還真是丟臉。”瘋子笑道,“那麽,我就不用手吧。”


    “竟然這樣瞧不起我!”紫琦臉色一沉,剛要發作,隻見麵前瘋子微微一笑,紫琦便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又停止了。


    一切都定格了,鳥鳴聲戛然而止,樹叢間躥動的鬆鼠呆呆地伏在地上,空氣也停止了流動,隻有紫琦的大腦還能運轉。


    到底……發生了什麽!


    紫琦忽然一驚,她錯愕著看著朝她走來的瘋子,忽然恍然大悟。


    瘋子走近她的身旁,難聞的臭味令紫琦眼色稍變,瘋子湊近紫琦的耳朵,用略帶沙啞的嗓子說道:“現在明白,你我的差距了麽?我現在不想殺你,我要留著日後,讓李軒他一個一個,將你們全部殺光!”


    紫琦心頭一沉,瘋子的氣勢壓抑著她,她幾乎要喘不過起來。


    “你好自為之,不要想再來找李軒了,女人隻會分他的心罷了。”瘋子冷哼一聲,隨機緩緩地離開,消失在了叢林之中。


    時間再度恢複流逝,紫琦鬆了一口氣,她明白瘋子為何具有這種能力了,而瘋子之前的話令她久久不能釋懷,其實她自己也清楚,終有一天,李軒會慢慢長大,然後找到屬於他自己的使命,與她的世界隔開一道天塹,甚至於,反戈相向。


    可是她,卻願意裝傻,能陪李軒度過這段天真的歲月,這些回憶,也已經足夠了吧?


    ……


    這已經是李軒嚐試的第五十六次踏水修煉了,然而他鬱悶的發現踏葉與踏水完全是兩種感覺,前者隻需要不斷地將血之力控製在雙腳,以此減輕自身的重力,而後者,越是注入更多的血之力在腳底,他在水麵上停留的時間就越短,而若是注入得太少了,又根本支持不了他的重量,會一腳直接踏進水中。


    雖然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然而這些失敗都是有用處的。他已經從毫無頭緒的蠻幹之中漸漸找到一種規律,他發現,若想在水麵上安穩的停留,必須將血之力十分精確地控製到一種平衡的狀態,然而這種平衡是不固定的,隨著水麵的變化,你注入的血之力也要隨之變化以維持平衡,這就要求踏水者必須能夠十分精確操縱血之力的能力,以及強大的反應力和洞察力。


    忽然李軒仿佛想到了什麽,他微微一笑,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眼。


    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來,他猛然一睜眼,一雙白色的雙眸出現。


    白彩流雲瞳,開啟!


    李軒沒有選擇開啟血脈力量,而選擇了隻開啟先天瞳力,因為此時的他並不需要力量,而開啟血脈力量會消耗太多的體力,而瞳力並不會消耗過多的體力。他要的是白彩流雲瞳的特殊效果――洞察。


    從地下室觀看的那本《流雲瞳的秘密》中,他知道了白彩流雲瞳能夠看穿一切的偽裝,世界會以最真實的數據出現在眼中,眼前物體的一切資料將會一覽無餘。


    而此刻,他需要的正是流雲瞳強大的數據能力。


    他目光直視水麵,頓時,密密麻麻的數據從他腦海中突兀冒起,他會心一笑,然後再度踏上了水麵!


    水麵一陣輕微的搖晃,李軒的身體左搖右晃,最終在水麵上停留了十秒之久,才再度落水。


    這是李軒第一次在水麵上停留超過三秒!流雲瞳的數據呈現能力果然驚世駭俗,他隻需要一睜眼,就能清晰地知道該注入多少血之力,應該以多大的速度變化,每次變化需要維持多久。


    有了白彩流雲瞳的幫助,他簡直一步登天,他不用再為難以掌控水麵的波動幅度而苦惱,現在的他,隻需要不斷的聯係來加強他與流雲瞳的配合能力。


    隻要他能完美的適應流雲瞳的能力,並迅速地做出反應,他便能夠很快地學會踏水而立。


    李軒微微一笑。他現在更加清晰的認識到,他以前的想法果然是太天真。


    這個世界,捷徑無處不在,重要的是,要具備一雙能夠找到捷徑的慧眼,以及在捷徑中勇往直前的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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