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很有帶小孩的經驗, 這一看康兒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尿了就是餓了,她摸了摸康兒的尿布, 沒有濕,那就是餓了。


    娜仁讓高娃把孩子抱下去, 讓奶娘喂奶,然後又坐到哈日珠拉的床邊,拉著她的手問道,“這些個奶娘身子健康嗎?可別讓她們貪嘴亂吃東西,這放鹽的東西都是吃不得的。”


    哈日珠拉點頭,“我讓烏雅盯著呢,額吉放心吧。”


    娜仁溫柔的摸了摸哈日珠拉的頭, “一轉眼你就這麽大了, 我冷眼看著,四貝勒對你還是有一兩分真心的,你也得好好把握,別恃寵生嬌, 成了大福晉就要有大福晉的樣子。”


    哈日珠拉抿嘴一笑, “額吉,你看這一路過來,府裏是不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條的?”


    說起這個娜仁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這大福晉到底是犯了什麽事兒?我和你阿爸都稀裏糊塗的。”


    聽了娜仁的話,哈日珠拉臉色微微有些暗淡,她頓了頓,還是把事情的經過給講了出來。


    “這大福晉也笨的很, 自己的丫鬟被姑姑給收買了都不知道。”布木布泰聽完之後嗤笑了一聲,她挑著眉,豔麗的眉眼流轉出一股淩厲的自傲來,仿佛這件事情換了是她,肯定隻有別人吃虧的份。


    哈日珠拉也知道布木布泰的性子,搖了搖頭解釋道,“畢竟是娘家帶來的丫鬟,哪裏會想到竟然被姑姑給收買了呢。”


    娜仁也不讚同的看著布木布泰,“你以為換成是你,就不會著了你姑姑的道了嗎?”


    “她一進府就開始算計,這麽多年也沒讓那大福晉的丫鬟做什麽事,大福晉又怎麽會想到她的命就送在了這個丫頭手裏。”


    娜仁有些唏噓,哲哲是她這麽多年來遇到的最有手腕的女人之一,可惜還是太過著急了些,所以才敗得這麽快。


    “不過姑姑明明在禁足還能讓人傳消息,把造好的假證據交上去,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辦到的。”布木布泰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在這府裏經營了這麽多年,勢力又可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娜仁有意教訓教訓布木布泰,便反問道,“你隻知道算計算計,以為隻用想出個別人想不到的法子就能製住別人。可有些人,不僅腦子和你一樣聰明,她還懂得怎麽收買人心,怎麽讓人死心塌地的為她做事,你能嗎?”


    布木布泰撅著嘴,像是被踩到痛腳了一般,恨恨的轉過頭去,自顧自的玩著剛剛從果盤裏拿出的大桃子。


    “額吉,布木布泰還小,你和她說這個幹什麽。”哈日珠拉嗔怪道,“而且這種事情,又哪裏是說說就能明白的,我進了後宅都一年多了還是一頭霧水呢。”


    娜仁何嚐不知道欲速則不達,可是今日實在是忍不住了,布木布泰馬上就要嫁人了,若還是這樣,以後可有得苦頭吃。


    “我本不想你妹妹嫁十四阿哥,可是她卻,哎,你嫁給四貝勒做側福晉已經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你妹妹明明能做個大福晉的,可是…”


    “額吉!”布木布泰反駁道,“這側福晉和大福晉不都是妻子嗎?除了沒有管家的權利之外也沒有什麽區別,再說了,姐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布木布泰不服的繼續道,“琪琪格的性子我最清楚了,而且十四阿哥也是向著我的,額吉你就把心放寬些。”


    娜仁歎了口氣沒再說話,布木布泰從小就要強的很,不僅要強,還倔的像頭牛一樣,根本聽不進人勸。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是來看我的嗎?怎麽光說布木布泰的事情了,我可要吃味了!”哈日珠拉撅著嘴,一副小女兒家的姿態,“額吉,您要是不放心布木布泰,那就等到她大婚才走,好不好?”


    娜仁緩和了表情,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好好好,我就多留幾個月,當時沒有看到你出嫁已經是額吉的遺憾了,這次肯定要陪在你妹妹身邊。”


    布木布泰紅了臉,靠在娜仁的身上撒嬌道,“我看額吉是想多看看我的小外甥,卻拿我做理由。”


    “你這個猴精!”娜仁點了點布木布泰的額頭,三人又說說笑笑了起來。


    哈日珠拉身子還沒完全恢複,說了一會兒話就累了,娜仁見狀便攜著布木布泰先離開了。


    “額吉,你剛剛怎麽都沒有提大妃?”到了娜仁的屋裏,布木布泰把窗戶一關,便悄聲的問道。


    娜仁的臉色不複剛剛在哈日珠拉房裏時的明媚,反而有些陰沉,“大妃會這樣對你姐姐,想必是厭極了你姐姐,這其中的緣由,你可知道?”


    布木布泰也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她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額吉,您放心,這個仇我一定幫姐姐報!”須臾,布木布泰就振作了起來。


    她的眼睛和哈日珠拉的完全不同,哈日珠拉的眼裏總是閃著小女孩般的狡黠,可是布木布泰的那一雙桃花眼,卻會讓人無端端的想到那傲放在枝頭的紅梅。


    “哪裏用的著你去報仇。”娜仁把手裏的鐲子退了下來,不過是一隻普普通通的銀鐲,上麵的花紋也簡單的很,布木布泰有些奇怪的看著這隻銀鐲,不知道有什麽玄機。


    “這是我才出生時我額吉給我打的。”娜仁微微一笑,“我從小就帶在身上,片刻不離身。”


    布木布泰皺了皺眉,“可是我怎麽沒有見過?”


    娜仁頓了頓,,“這鐲子本來是一對,一隻是我的,一隻是我姐姐的。”


    布木布泰一驚,她可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一個親戚,“可是我隻有舅舅啊,哪裏來的…”


    娜仁垂下了眼簾,沒有再說話。


    過了許久,娜仁才開口道,“我確實是有個姐姐的,她比我大五歲,又聰明又漂亮,你平日裏怨我寵你姐姐,那是你沒見過我額吉是怎麽寵我姐姐的。”


    布木布泰一直以為自己的額吉就是天之驕女,沒想到竟然還有不被重視的時候。


    “我小時候也埋怨過,可是姐姐對我真的很好,我根本恨不起她來。”娜仁的手裏拿著那隻鐲子,細細的摩挲著。


    “她也算是族裏的異類,從小就機靈,我才三歲那年,她就開始偷偷的跑去和那些漢人學識字了。”娜仁笑了笑,“不管你外祖母怎麽阻止她都不聽,最後也隻能依了她,連帶著我也學了些。”


    布木布泰點點頭,蒙古識字的人不多,更別說是女人了。


    “我現在懂這麽多東西也大半都是她教的。”說到這裏,娜仁也忍不住細細的歎了口氣,“與其說她是我姐姐,不如說她是我的夫子。”


    布木布泰這才明白為什麽娜仁能在一群蒙古女人裏麵鶴立雞群,蒙古人淳樸簡單,心思也直白粗暴,可是娜仁心裏的彎彎繞繞卻比草原上最最彎曲的小河還多。


    “那為什麽我們都沒有聽說過她呢?”布木布泰奇怪道,娜仁的娘家雖然不是科爾沁的,但也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啊。


    娜仁把鐲子重新帶到了手上,臉上也恢複了冷淡的表情,“因為她不願意嫁人,便跑了。”


    “跑了?!”布木布泰睜大了眼睛,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因為這個私逃的。


    娜仁點了點頭,她的語氣裏帶著一股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複雜,“我從前不明白她,總埋怨她,甚至隱隱恨過她,可是後來我也算知道了。”


    “若是沒有四貝勒,你姐姐恐怕就要嫁給林丹汗。你姐姐身子弱,我哪裏舍得她受這個委屈,所以便讓她逃跑。”


    “到那個時候我才有些明白,姐姐為什麽會不顧我們一家人,說跑就跑。”


    布木布泰還是第一次聽到其中的關節,她抓著手裏的軟枕,有些緊張的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她就死了。”娜仁有些恍惚,她的眼睛像是在看著布木布泰,又像是在看著另外的一個人,“我還記得,那年我剛剛訂了人家,就是你的阿爸。”


    “她回來了,雖然和以前一樣的好看,可是身子卻敗了。”娜仁聲音飄忽,像是夜裏刮來的冷風,讓人不禁瑟瑟發抖,“不過半年,就撒手去了。”


    “那時候她就躺在床上,臉色青白青白的,眼窩子深的嚇人。”


    “她睜大了眼睛盯著我,跟我說,若是以後有了解決不了的困難,便拿著手裏的鐲子去找後金的大汗,因為,他欠了她一條命。”


    “說完她就沒氣了,手也從床邊掉了下來,可是眼睛卻怎麽也閉不上。”


    娜仁的眼眶已經紅了,“從那以後,我便恨透了愛新覺羅家的人,若不是你姐姐真的沒辦法了,我也不會讓她嫁給皇太極。”


    布木布泰垂下了眼簾,“額吉…”


    “罷了罷了。”娜仁揮了揮手,“我也想明白了,這是姐姐和大汗之間的事情,我又有什麽資格替她去怨恨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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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我卻不希望你步了她的後塵,她那樣聰明的一個人,若不是真的喜歡上大汗,又怎麽會為了他丟了命。”


    娜仁啞著嗓子,“我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可卻也知道,隻要心不丟,那命也丟不掉,但是心丟了,命也丟了半條。”


    布木布泰很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過既然我來了赫圖阿拉,便不想放過那位大汗。”娜仁忽而又笑了起來,噙著淚的眼裏帶著布木布泰從來沒有見過的光芒,“我要去看看,他到底有什麽地方值得姐姐喜歡的。”


    “既然姐姐為了他而死,那他也應該用命來償還這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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