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我的一生,就真的,完全的,毀了。段景升緊緊捏住我的手腕,他那麽固執地不讓我刺穿他的眼睛,他驚恐而又痛心的凝望我。僵持良久。“對不起。”我扔了水果刀。那天之後,我再未在家裏任何地方見過刀片一類的東西。段景升很鄭重地對我說:“林端,你需要心理醫生。”“不需要。”我拒絕了。如果心理醫生和段景升是一夥的,如果他催眠我,從我嘴裏套出我所有不可見人的邪惡企圖,他一定會告訴段景升,然後段景升撕裂眼下的和平,他肯定會——我非常篤定——再次殺死我。先下手為強,我不可能給他這樣的機會。我一直都很清楚地明白,我有一點點——隻是一點點——神經質。不要堂而皇之地鼓勵我好好活下去,給我傾倒那些無聊乏味的雞湯,以我能進入門薩俱樂部的智商發誓,我眼下的生命就是一團廢物和假象,段景升摧毀了我的世界,那些廢墟不是三言兩語的安慰就能重建。艾倫·圖靈吞下了他的紅蘋果,難道他不知道死去很可怕嗎?不是的,隻是存活,令人為難。他沒有了克裏斯托弗,哪怕製造出以他命名的機器。一切美好都是假象,我該怎樣……活下去呢?那天我盤腿坐在沙發上思考人生,阿拉吃光了它的狗糧,圍著我打轉,表示它很餓,我取出冰箱中狗糧,將它的狗盆灌滿。阿拉搖著尾巴表示感謝,吃它的狗糧去了。我的老師曾告訴我,這世間一切煩惱,皆是因為書讀少了。於是我將自己關進別墅的書房,讀了很多書,都是一目十行瀏覽過去的,我並不在意它們講了些什麽,是何種內容,我隻是,需要一個方式,讓自己,不那麽煩惱罷了。我曾經很喜歡葉芝那首《當你老了》,現在我極度厭惡那樣追尋著妄想與段景升白頭偕老的自己。段景升回來了,我聽見開門的聲音。“林端,過完國慶你又得回去上班了。”他說,取下外套掛上衣帽架。我從書房中走出來,盯著他,點了點頭。“餓嗎?”我搖了搖頭,他像招呼一條搖頭擺尾的狗一樣:“你過來。”阿拉歡快地衝向段景升,我想了半天,邁步至他身邊,他低聲問:“洗澡了嗎?”我點了點頭,段景升帶我上床。國慶第二天,我剛好值班。段景升沒有如同往常來接我,我騎著自行車回別墅,路過星巴克的時候,看見了他,和一個女人。他們笑的開心。翌日清晨,我終於鼓起勇氣,懷著莫大的憤怒,割破了他的手臂。那之後,段景升最終將我僅剩的凶器——解剖刀——藏走了。再後來,他帶我去了很多地方,國內國外,在日內瓦壓馬路、在倫敦曬不可多得的太陽、跑去南極看企鵝、去了一趟撒哈拉沙漠,段景升說三毛的荷西提早離去,留下她一個人,他說他絕不會丟下我。我認為,這句話,有問題。首先,我壓根,不想要他。但是,我也不會把他丟給別人,否則怎麽對得起我那三年的折磨。我可能,需要看心理醫生。抑鬱而已,誰都有點心理疾病,畢竟現代社會繁蕪冗雜,人們來去匆匆,難免焦慮什麽的。爸醒了,他又和王姨在一起了。我在這世間,再無牽掛。那天,爸說:“狗子,你現在咋不笑了?陰惻惻的,老是板著個死人臉。”我搖了搖頭,沒說什麽。老林或許意識到什麽,久久地凝視我,長歎出聲:“不開心,就到處走走去,爸就你這麽一個兒子,想想你媽,想想我,你給我老老實實活下去。”我弄到了一點處方藥,提取了某種大劑量成分,然後給段景升煲湯。他很感動,端著湯碗一飲而盡。不會死人,致癮而已。段景升不能上班了,這件事他瞞著所有人,連他爸媽都不知道,他把自己關在臥室裏,我開心地隔著陽台給他丟裝了那種湯的保溫瓶。段景升像頭餓極了的虎狼,拔了瓶塞大口倒灌,汁水浸滿衣襟,他很狼狽。我望著他,輕輕撇開唇角。他不再碰我。犯癮時,段景升用頭砸牆,我睡樓下客房,聽見他咆哮,像掉進籠子裏、被倒刺刺穿巴掌的野獸,聲嘶力竭。我渾身發抖。段景升流了很多血,為了控製自己,保持意識清醒,他用保溫瓶內膽的碎片劃破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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