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直接批評我貪心。”“我批評你幹嘛?”談少宗說,“何況貪心也未必是壞事吧,有資本的人才會貪心。比如換成我說我的工作室上市之後股價暴漲令我覺得很空虛,別人不會覺得我貪心,會覺得我在做夢。”“我能學到一點你的鬆弛就好了,真的。”“我嗎?我很容易緊張的,做夢夢到數學考試醒來都要後怕半天,”談少宗突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從早上睡到現在還沒吃東西?”談少宗到廚房裏找可以快速處理的食材,祁抑揚洗完澡下樓的時候他正在給三明治抹羅勒醬。葉崇衍挑中一個好時機打電話過來,祁抑揚睡著的幾小時股權轉讓協議又出了新一稿,他挑了重要的商業條款征求祁抑揚的意見。短電話會結束的時候談少宗的三明治都做好了十分鍾,祁抑揚掛掉電話看他背對自己站在島台前鼓搗咖啡機,機器運作的聲音和水流聲意外地令人感到放鬆與平和。祁抑揚早就想說的話在這一刻脫口而出:“你要是願意的話就搬回來住吧。”談少宗一向不著急,何況他覺得現在兩個人現在這種狀態剛剛好。他拿著咖啡杯坐回祁抑揚麵前,問:“難道你之前也是一談戀愛就邀請別人同居?”祁抑揚回答:“對你本來就容易欠缺耐心。”談少宗分辨不好這句話是褒是貶,他咬一口三明治:“那你就從這件事開始培養對我的耐心吧。”洗餐盤的時候祁抑揚心生感歎:“我們今天在這套房子裏講的話好像比以前加起來都要多。”不答應留宿也不答應搬回來的談少宗麵不改色心不跳地照事實回答:“那倒也是不是,其實以前在床上也是講過不少的。”祁抑揚被要求培養耐心,因此隻能在仍然繁忙的日程中抽空跟談少宗見麵。金潔遇到過好幾次祁抑揚晚上六點整出現在一樓大廳等談少宗,她為此還跟談少宗打聽過:“賣股份籌現金也沒解決祁總的危機嗎?”事實是祁抑揚已經開始兼顧祁氏和又止,和談少宗吃過飯後大部分時間都還要回公司。他選了個相對空閑的周末帶談少宗去打槍。談少宗對槍的興趣不大,試了幾把成績平平,立刻放棄坐到一旁當觀眾。等祁抑揚打完五十發子彈摘下耳罩,談少宗第一件事就跟他匯報:“奇怪的事發生了,你媽剛剛打電話給我,問你跟我最近怎麽樣。”祁抑揚沒在意,晚餐時卻也接到岑美倫的電話,岑美倫語氣是少見的嚴肅:“你現在馬上回來一趟。”一回家除了父母還有大堂兄在。三個人坐得筆直,用審視的目光齊齊盯住祁抑揚。祁正勳看起來心情不佳,待祁抑揚一坐下,他冷哼一聲:“景陽,你跟他說說你都聽到了些什麽。”被點名的是祁抑揚的大堂兄,他沒預料到祁正勳會讓他來跟祁抑揚當麵確認,祁抑揚看向他的眼神令他有些坐立難安,他清清嗓子:“我也隻是聽說,現在流言蜚語真真假假不好判斷,我是聽別人講你和談少宗前幾個月去紐約辦了離婚。”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祁抑揚從來沒指望他和談少宗離婚的事情能瞞住所有人。他看起來鎮定自若,一點兒沒有被拆穿的慌亂心虛,解釋是早就想好的:“是辦了離婚,前幾個月不是公司卷進幾起糾紛裏頭,而且我一直打算轉股,離婚暫時做個財產分割會讓很多事情方便一點兒。我們一直打算等轉股的事情處理完了騰出點兒時間來再去紐約辦一次登記。”又止之前涉及的訴訟和輿論爭議以及現在的股權轉讓都是公開信息,乍聽起來是個還算站得住腳的理由。祁景陽訕訕的:“我就說不太可能是真的離婚,這年頭傳聞都離譜得很。你們倆沒事兒就好。”“下次再有離譜的事好奇的事你直接來問我就是了,何必打擾我爸媽。”祁正勳見不慣他這幅樣子:“你好好兒跟你哥哥說話。行了,景陽,不耽誤你時間了,你從誰那兒聽來的消息你也告訴他一聲,不要再到處亂傳。”祁景陽離開之後一直沒說話的岑美倫先開口:“有外人在我給你麵子,你隨口瞎扯的爛理由糊弄糊弄別人也就算了,你現在從頭講清楚,什麽時候為什麽離的婚。”岑美倫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候,但她真的生起氣來的時候脾氣比祁家父子加起來還大。祁抑揚不打算再瞞父母,但也不想細述自己和談少宗曲折的感情經曆:“今年年初去紐約辦的手續——”他才剛說了一句就被岑美倫打斷:“年初?那他之前還回來好幾次替你粉飾太平。”“我當時跟他說好先不公開離婚的事。離婚的確不是為了公司的事,也沒什麽像樣的理由,是我當時錯以為自己能放得下他。但我們現在是真的又在一起了,來這裏之前我們還在一起吃晚餐,時機成熟的時候會再去一次紐約。”他講得誠懇,但並沒能讓岑美倫平複心情:“從你讀書開始不知道有多少人說過羨慕我,說你做事穩重沉得住氣,我們做家長的省心,沒想到你在大事上糊塗得可以。你要挑誰戀愛結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跟你爸爸說過不準嗎?當然你也沒給我們機會說,你的婚姻大事我們一向都是在家裏等通知。你不說我也猜得到,連談少宗也是在等你通知吧?你當時跟電視台那個主持人才分手多久?頭昏腦熱衝動地要立刻去紐約跟談少宗辦結婚登記,我和你爸都以為你是真的找著喜歡的人了,認定了,結果你根本拿婚姻當兒戲!”祁抑揚無法否認結婚與離婚的念頭都是衝動情緒的產物,他在沒有認真想清楚要不要開始與要不要結束的時候強行讓談少宗分擔了決定的後果。在醫院那天談少宗講過一句話,這句話被他插在一大段中間,語氣也輕描淡寫,似乎並不太重要。但祁抑揚聽進去了:談少宗原本並不打算進入婚姻。他見過這個製度如何令人不幸,因此比誰都要更認真對待。他自己就是親生父親婚姻關係出現不倫變數的產物,如果他要進入一段婚姻,他希望那是慎重並且長久的。而現實是他在某天突然被談康召去,一樁婚事被強行塞給他,隻有四十分鍾的時間考慮是或否。他再三問過祁抑揚是不是真的要結婚,在邁上市政廳的台階時也還在問,但祁抑揚要麽掛掉電話要麽轉身就走。他們沒有經曆過任何磨合,一直在硬碰硬,但祁抑揚第一次提出離婚的時候,談少宗還是試圖努力過,他問祁抑揚要不要去婚姻谘詢。但祁抑揚隻當那是他不著調的散漫玩笑。“我是兒戲過,”祁抑揚對岑美倫說,語氣鄭重的像宣誓:“但我答應他了,這次會耐心一點。”第32章 工作日祁景陽打電話來約祁抑揚午餐,說要跟他賠罪。祁抑揚無意把堂兄弟關係鬧得太僵,又正好有時間,於是沒拒絕。同輩裏祁景陽一向算是著調的,祁抑揚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找個虛假托詞安排一出荒唐飯局。祁景陽早早等在餐廳門口,見到祁抑揚他的表情立刻變得不太自然。兩個人走在通往包廂的曲折回廊上,他終於跟祁抑揚攤牌:“其實今天是有人拜托我約你。”祁抑揚停下腳步。“就是叢洋那小子,之前你離婚的消息也是他講出來的,他非得跟你見一麵。”“他非得見我幹什麽?”“好像是……喜歡你吧,”祁景陽吞吞吐吐:“也沒別的,就是想先跟你吃頓飯。抑揚你賣我個麵子,你也知道他爸爸在銀行講話分量有多重,我得罪不起。他磨我好久,我想著你肯定不會答應,勸他好幾次算了。沒想到他們家裏人也是夠詭異的,他爸前天為了這事兒親自給我打電話。再說他舅媽跟嬸嬸本來就是表姐妹,你們也算沾親帶故,吃個飯而已,你就跟他說清楚,解釋一下離婚的事情是權宜之計,他不會糾纏的。”祁抑揚當然可以選擇直接離開這種最不禮貌的方式,但他轉頭看一眼堂兄,對方臉上的表情又著實懇切,他強壓下心中的不耐煩,到底沒忍心:“再有下次我誰的麵子也不會給。”祁景陽鬆了口氣:“當然沒有下次!”叢洋早早等在包廂裏,見到祁抑揚進來,立刻擺出在鏡頭前常露出的討巧笑容。他神情裏沒有半分局促,似乎根本不覺得這半強製來的會麵可能令雙方尷尬。“好久不見啊抑揚哥,難得能約到你,也沒什麽別的事兒,就是想替你慶祝慶祝最近的好消息。”祁抑揚聽到這稱呼下意識就要皺眉。下一秒他莫名想起來上一次聽人叫哥哥還是跟談少宗上床的時候。旖旎細節隨之出現在腦海中,他一時覺得口幹舌燥,拿起手邊的杯子飲了口茶。叢洋用毫不掩飾的欣賞表情看著祁抑揚隨吞咽動作而滾動的喉結,心想眼前的這人的確是做伴侶的最佳人選。自他記事起,每年總有那麽兩三次機會能見到祁抑揚,祁抑揚三個字從來都是優秀的同義詞。他高中畢業簽了經紀公司,靠一部電影一炮而紅,經紀公司三令五申不準戀愛,他膽子大,跟簽歌手約的一個男藝人地下情了三個月,隻圖新鮮刺激。鬧分手那一陣在某個頒獎典禮上他偶遇祁抑揚,看著自己男朋友站在祁抑揚旁邊,怎麽看怎麽覺得差強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