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幾天唐嶸不想陳溫行跟著一起忙,大部分都是趁著他午睡的時候離開的,然後再天黑再回來。後來變成了陳溫行還沒睡醒,他就已經起床離開了。祝經武死的太突然,公司裏頭的事情雖然唐無大部分都能做主,可其他那些老資格的股東可不會全心全意地聽唐無說話,因而唐嶸也就開始忙了起來。偶爾陳溫行看不過去也會跟著唐嶸去見見人,於是從回京城這麽久之後的他,沒有見過的其他唐家的人基本上也認的差不多全乎了。其中,陳溫行對於宋永壽這個人的印象最深,他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沒有見過宋永壽的。隻是唐嶸提過宋永壽過於聰明,分寸也極佳,萬事都能脫開身。陳溫行隻在宋永壽剛剛回來的那天,正好和唐嶸一起在公司,這才和他見上了麵。宋永壽這個人,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像是看著一尊彌勒佛,雙眼笑眯眯地都看不見眼睛在哪裏了。但陳溫行又能明顯的感覺到,宋永壽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猶如蛇一般地讓人毛骨悚然,盡管陳溫行看不見宋永壽那雙快見不著的雙眼裏有什麽情緒,但是他還是能感覺到,那雙眼裏的陰冷。就和一尊笑眯眯的彌勒佛裏頭裝了冰冷的羅刹一樣。“爸,您在想什麽?”陳清文疑惑的聲音驟然突破陳溫行的耳膜傳進腦海,陳溫行眨了眨眼,回過神來。他抬頭接過陳清文遞過來的溫水,對正在他對麵落座的陳清文道:“沒什麽。”隨後陳溫行喝了一口溫水潤潤嗓子,這才道:“你先前想說什麽?”陳清文手裏也捧著水杯,皺著眉有點猶豫地說道:“再過兩天,我在學校請的長假要到時間了,朗哥的意思是我先回學校,等再過兩周,放假了之後再過來。”陳溫行一頓,恍然想起來他們來京城的時間也不短了,當初回京城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陳溫行是親自和陳清文一起去學校請了長假的。也幸好陳清文上的是鎮上的大學,而沒有去市裏,院長這些也清楚陳溫行的人品,加上陳清文的能力更是名列前茅,所以請假這回事情是輕而易舉地就完成了。他們來之前,陳清文開學才沒多久,而這會兒,還有兩周就要放假了。陳溫行低頭看著捧在手裏的杯子,看著水麵蕩出的細小波瀾輕輕碰到杯壁,緩緩消散。他發現,剛剛開始那段時間他經常會想要回去,然而這段時間,他卻幾乎沒再想過了。明明,那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陳清文看他爸沒有出聲,沉默了一會兒後又道:“最近孫家發生那樣的事情,我有點擔心朗哥。”事實上,這幾天秦朗常常會出去見朋友,有時候會帶上陳清文,有時候會因為外頭不太平而讓他待在萊德。陳清文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就會跑主宅來找他父親去外頭種種花,或者跑去把萊德逛個遍,偶爾也會睡午覺,通常一醒來秦朗就回來了。但那是一種直覺,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總覺得秦朗有什麽事情在瞞著他。陳清文想大概還是因為孫家的事情對秦朗有點影響,再怎麽說,孫偉奇都是他父親。而現在孫偉奇因為孫修傑的事情身敗名裂,他並沒有被法律判刑,因為太過久遠,當事人也不存在,僅憑一本日記,還有當年路人的人證,孫偉奇請過來的律師能力也足夠好,讓他輕易翻了盤。但不知道是孫修傑刻意的,還是真的證據不足,這件事情無法讓孫偉奇得到判刑,公眾的輿論就停止不住了。加上媒體的報道,孫修傑刻意的躲避,孫偉奇就是沒有被法律判刑,也被輿論判了刑。因而孫偉奇這段時間的日子並不好過,不知道是因為刺激過大還是輿論壓力過大,或者因為事情披露之後心理承受能力不夠好,他精神方麵出現了問題。孫修傑就將其送到了療養院。至於孫祿在孫修傑的手裏根本翻不出一朵浪花來就已經被撲死了,孫偉奇被送到療養院的時候,他一句話都不敢抗議。孫家現在基本就是孫修傑在隻手遮天。陳清文這段時間就一直暗地裏在關注新聞報紙和網絡上麵孫家的消息,所以他才更加的擔心秦朗,他原本想要秦朗和他一起回鎮上待段時間,等孫家這一波事情過去再說。可是秦朗以回鎮上陳清文去上學之後自己就沒事情做的理由拒絕了,陳清文本來想搬出睿睿,後來想了想又歇了心思。客廳裏一陣沉默,最後是陳溫行率先打破沉默,說道:“你們感情好,爸也高興,但是很多時候你都太過依賴小朗了。小文,你已經是個能自己拿主意的男人了。”“現在小朗也找回來了,你們隻是分開短短不到一個月,就是他又走了,爸也能幫你再找回來。”陳清文耷拉著腦袋,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陳溫行看不見他臉上是什麽神色,隻能放柔了聲音說道:“放心,現在沒人能欺負小朗,也沒人能欺負你。”陳清文低著的頭嘴巴動了動,他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又憋回去了。他抬起頭,看著陳溫行說道:“我知道了。”陳溫行多了解他兒子啊,隻要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陳清文心裏有多放不下秦朗,於是他輕歎口氣,說道:“小文,你是時候長大了。”陳清文斂了斂眉,並沒有說話。唐嶸從公司回來之後,開門還沒揮去一身風塵就到處找陳溫行,往常這個時候陳溫行會在陽台邊曬著太陽午睡,但這會兒卻沒找見人。問了梁管家之後,才知道他跑客房去了,唐嶸剛要去找他的時候,梁管家喊住了他,“老爺。”唐嶸一頓,回過頭來,示意他說話。梁管家有些憂心地皺著眉,說道:“中午小小少爺來過之後,陳少爺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唐嶸不著痕跡地攏了下眉,“他們說什麽了?”第99章 時間過得真快唐嶸推開客房的門時,就見陳溫行躺在床上正睡覺,他腳步頓了一下,隨後闔上門,放輕了動靜走過去。走近了他才發現,陳溫行手裏正捏著張兩三寸大的小照片。唐嶸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他看了會兒陳溫行,然後才用不吵醒他的方式慢慢地將照片從他手裏抽出來。照片裏頭是笑得一臉燦爛,小時候的陳清文,張著嘴露出兩顆剛剛冒頭的小門牙,口水糊滿了下巴,兩隻小短手正向前伸著想要抓住什麽東西一般。唐嶸看了好半晌,完全沒發現自己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種慈愛的神色來。看得有點久了,他想起梁管家說的中午這兩父子在客廳裏的談話,在他看來,和唐無相比起來,陳清文確實缺乏了一些獨立性。但這也就說明了,他從小就是在陳溫行的寵愛下長大的,因而心裏頭還沒有想要長成大人的念頭,加上秦朗的性子比起陳清文來說,確實更加強硬一些。就唐嶸觀察的秦朗來說,秦朗的強硬並不顯露在外頭,而是在很多小事情上都有所體現。但這到底是那兩個人的事情,陳清文如果沒發現,他還這麽一門心思撞在他身上,就是唐嶸也沒辦法強硬地將兩人拆開。他承擔不起會失去陳清文這個兒子,更承擔不起陳溫行會因此怪他,所以唐嶸一直都有些束手束腳。不過……孫家的孫修傑,就是唐嶸特意留下來給秦朗的。有句話陳溫行沒說錯,現在誰也不能欺淩他們父子。唐嶸的目光從這張有些舊了的照片上移開,落在即使在睡覺眉心依舊能看出來淺淺蹙著的陳溫行,他將那張小照片珍重地擱在床頭櫃上。陳溫行睡的大概有點深,室內沒發出任何聲響的時候,唐嶸都能清晰地聽見陳溫行一深一淺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