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夜空昏沉一片,雷聲陣陣,黑雲翻滾,遮天蔽月。


    猛然又是一聲驚雷,仿佛神兵利器一般劈向大地,妖異的紅光驟閃,將整個村子瞬間照亮,如同白晝。


    “啊......”秦澈的驚呼聲,頓時響徹了整個房間。


    一個激靈,秦澈從床上彈坐起來,滿頭是汗!


    秦澈今年剛過十二歲,瘦瘦的臉看起來雖然不算個俊俏少年,不過倒也五官端正,十分清秀,秦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屋子裏漆黑一片,往窗外望去,大雨傾盆,屋外雷聲連連,讓人格外心神不寧。


    “吱呀”突然房門開了,秦澈那顆本來微微放下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澈兒......"推門而入的是一位美婦,光潤玉顏,衣著樸素,卻有一張勾人心魄的麵容,美婦點燃了燭火,黑暗被驅除,房間頃刻亮堂起來。


    婦人走到床邊,輕輕的為秦澈拉上被子,伸出手用衣袖輕撫秦澈額頭的汗珠,兩眼盡是慈愛!


    秦澈順勢趴在自己的母親胡三娘懷裏,又瞄了一眼窗外,小心的叫喚了聲:“娘......”


    胡三娘關愛的撫摸著秦澈的額頭,微微道:“澈兒,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秦澈點點頭,對著胡三娘眨巴著眼睛。


    胡三娘輕輕的給秦澈墊上枕頭,說道:“澈兒別怕,娘在這裏陪著你,快睡吧,別胡思亂想了,再過幾個時辰天就亮了,可不要耽誤了明早的早課。”


    “好吧。”秦澈乖巧的閉上眼,想乘著母親胡三娘在身邊陪著,好讓自己能睡個好覺。


    似乎是想起什麽,秦澈猛的睜開眼,把手伸到枕頭下麵摸了一會,拿出一顆青色的珠子遞到胡三娘麵前。略微興奮地說道:“這個是前些日子在後山撿到的,很漂亮的珠子,娘,澈兒想把它送給你。”


    一雙秋水般的瞳子依戀的看著胡三娘。


    胡三娘嘴角微揚,忍不住按了下秦澈的小鼻梁,說道:“澈兒真乖,知道心裏想著娘,不過娘不要澈兒的東西。”


    “澈兒剛撿到它的時候,看到它還會發光,青青的亮亮的可好看了,比隔壁王姨手上戴的珠子還要好看”秦澈摸了摸胡三娘光滑的手腕,試圖說服胡三娘。


    胡三娘心中一暖,低下頭輕輕的吻了一下秦澈的小臉蛋,欣慰道:


    “澈兒心裏有娘,娘就很開心了”


    秦澈享受著溫暖又慈愛的親吻,忍不住說道:“娘,今天夫子說了''做人兒,止於孝''.教我們要孝敬父母,澈兒想來想去隻有這個珠子可以送給娘了”


    胡三娘微微一笑,更正道:“是"為人子,止於孝"。澈兒記錯了吧”


    秦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道:“是,是,是澈兒記錯了。”


    “澈兒,不早咯”胡三娘溫柔地打斷了秦澈。


    秦澈對著胡三娘眨了眨眼睛,然後又用力的閉上,裝出一副睡著的樣子,調皮地說道:“娘,我睡著了”


    胡三娘微笑的搖了搖頭,“乖乖睡吧,澈兒”說罷,給秦澈壓好被子,又細細的叮囑了一番。


    站起身來吹滅了燭火,輕輕的走到屋外,又回頭看了一眼秦澈,這才慢慢的合上房門。


    房間黑了下來,片刻之後,秦澈又進入了夢鄉,這一次他睡的很香,呼吸均勻,眉宇微微舒展,掌心裏握著那顆青色的珠子,睡前忘了將它放回原處。


    忽然――


    青色的圓珠表麵一抹微弱的光亮驟閃而過,轉瞬即逝,無人察覺!


    秦澈所在是一個名為九州的大陸,九州大陸廣袤無垠,種族林立,大陸極東是一望無際的雲夢大澤,大陸極南是人跡罕至的孤煙大漠,極西是比大陸更遼闊的洪荒,到底遼闊有幾許,即使大陸有幾千年的曆史,也無人考證。極北則是常年極寒的凍土無人區。


    大陸上有個叫做青丘的國家,在青丘國北部偏遠地區有個叫做百水的小山村,雖然名字中帶水,但這個地方既沒有河流經過,也不毗鄰任何湖泊,可能是前人為了求老天爺保佑,故意在地名中加個水字,以免因地勢之故讓這裏的人們受缺水之苦!


    秦澈一家並非此地土著,十二年前秦澈的爹秦天寶帶著媳婦胡三娘遷居至此地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小秦澈。此地民風淳樸,當時秦家三口初來乍到,秦天寶知書達理,談笑間氣度自是不凡,招人親近,胡三娘也是秀外慧中,落落大方,惹人喜愛,加之又有個小嬰孩哭哭鬧鬧,村民們很快的放下了心中的警惕,漸漸的接納了他們。


    隻不過,雖然來時秦天寶眉宇間氣勢不凡,卻有一層似有似無的黑雲浮於其上,幾年後,人越發憔悴,仿佛得了一場大病,不久便一命嗚呼,撒手而去,一家人的生活擔子全落在了胡三娘一個女子身上,幸好三娘有個姊妹就住在縣城,家境還較殷實,隔三岔五的會過來接濟一下,一家人倒不至於潦倒度日!


    歲月如水,流逝無痕。當年繈褓裏嗷嗷待哺的嬰兒,轉眼間已長成活波懂事的少年郎。


    ......


    “古語有雲:父母者,人之本也。古語又雲:為人子,止於孝。前幾日教你們要盡孝道,要你們做一些孝敬父母的事情,誰來說一下,這幾日做了孝敬的事情沒有,都做了些什麽?”


    書塾裏,課堂上一片安靜,戒尺就放在講台的一角,夫子盤膝坐在講台後的蒲團上,夫子個頭不高,瘦瘦的臉龐上微微突出的顴骨格外顯眼,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夫子姓周,年輕時曾經做過縣衙主簿的幕僚,是個小有名氣的博學之人,年邁之後便回到家鄉百水的書塾執教,周夫子為人方正,樸素,是整個村子最有學問的人,村民們都敬稱一聲周夫子。對待學生,周夫子卻十分嚴厲,執教沒幾年,戒尺卻打斷了不少,私下裏學生們給其取了不少諸如“戒尺周”之類難聽的外號,不過至今還未傳進夫子的耳中,不然課堂上難免一番狼哭鬼嚎,戒尺又得換新。


    周夫子輕咳一聲,目光微微一掃,學生們的動作盡收眼底,有的低著頭眼睛盯著鼻子,有的抬著頭目光卻故意避開自己。。。。。。


    目光落到秦澈身上,秦澈眼睛直視著夫子,嘴巴微微的努了努,似乎有話想說,夫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秦澈一直是他非常喜歡的學生之一,乖巧聰明,平時的功課做的也很漂亮,小小年紀便如此懂事,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秦澈,你且來說一說。”


    “是。”秦澈站起身,拱手作個揖。


    “昨日晌午,我在屋裏擦桌掃地,晚餐用畢,又幫娘親收拾碗筷。晚上還想送娘親一顆珠子,不過娘卻沒有要。”


    說罷,周夫子眉頭反倒一緊,正欲詢問:這般年幼,未曾做工,如何有錢買珠子?


    “珠子是後山撿到的,青青亮亮的,也不知是不是娘親不喜歡。”秦澈頓了頓,繼續說道。


    聽到這,周夫子臉上才一緩。


    “與喜好無關,隻要你有這番心思,你娘親心裏必是舒坦的。”


    “如此甚好,你坐下罷。”周夫子臉上難得現出一絲似有似無的微笑


    “還有誰?”周夫子咳了咳,又恢複了嚴肅的表情,繼續環視著下麵的學生們。


    “林小虎,你來說一說。”這次周夫子的目光落在了一個身體壯實卻又心不在焉的少年身上.


    叫做林小虎的少年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周夫子加重了語氣又喚了一聲。


    “啊......哦......是......”直到被身旁的少年扯了扯衣角,林小虎才猛的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站起身。


    看到此番,周夫子冷吭一聲,心中一惱,望了望一角的戒尺,欲起身施罰。


    “回夫子,昨日上午我爹一人去了後山,至今未歸,昨日日落之前請了叔伯們去尋,也是毫無音訊,我娘擔心的茶飯不思,我......我也陪著娘親一起。”察覺到周夫子的陰晴不定,林小虎急忙做了個揖,神色慌亂。


    “一日而已,或許是有別的事情耽誤了,你也多勸勸你娘親,無需過於憂心。”說罷,擺了擺手示意林小虎坐下


    課堂上又是安靜一片,隻見周夫子打開書本,輕輕的翻了幾頁。


    學生們這才都鬆了口氣。


    “開始今日的功課罷”......


    做完晚課,學生們陸陸續續得魚躍出學堂,林小虎走的很快,心裏想著也許這個時候爹已經到了家,就像前些年一樣,為了給他捉山雀而回來晚了。


    “或許這次爹會給我捉一隻兔子,其實山雀也不錯,嘰嘰喳喳的叫的好聽,嗯,最好是隻黃色的山雀。”林小虎低著頭想道,於是加快了腳步。


    “哎喲.......”


    想的太投入,不小心跟前麵的人撞了個滿懷。林小虎抬起頭,摸了摸撞疼的腦袋,發現秦澈正抱著頭蹲在自己跟前,哇哇直叫。


    “好你個小虎,走路不帶眼睛,哎喲,我的頭!”秦澈轉過身,一手摸著後腦勺,大聲咕噥道。


    林小虎嘿嘿一笑,心不在焉的陪了個不是。


    秦澈和林小虎年齡相仿,加之兩家距離不遠,秦澈機靈,林小夥憨厚,兩人也合得來,交情頗深。


    林小虎深知秦澈不會怪自己,便告了個罪,正欲離去,雖然身在這邊,心卻早就飄到了家裏。


    想到課堂上的事情,秦澈拉住林小虎,關切的問道:“小虎,是不是你爹回來了嗎?瞧你走的這麽急。”


    “嗯,該回來了吧!”林小虎仍是有些不確定。


    林小虎一拍腦袋,覺得自己隻顧著兔兒雀兒的事情,卻忘了自己這個好朋友,有好東西當然要和朋友一起分享。


    “我爹可能會帶好東西回來,澈哥兒,跟我一起去瞅瞅吧。”說罷便去拉秦澈。


    秦澈心中也有點好奇,便和林小虎搭著肩一道回去。


    一路上追逐打鬧,片刻之後就到了林小虎的家門口。


    屋外圍了不少人,三五成群的低頭在紛紛談論著什麽,屋內隱隱的傳來婦人的哭聲,林小虎隻覺得心頭一緊,似乎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連忙擠開人群,衝進自家房門。


    隻見屋內也是站滿了人,都是林小虎的叔伯長輩,眾人見林小虎進來,都停下來低頭望著他,誰都沒有先開口,本來熱鬧的屋子一下靜了下來。


    林小虎急切的掃視了下屋內,卻沒看到自己娘親,正欲開口詢問,一陣哭聲從裏屋傳來,林小虎心裏又是一糾,急忙推開裏屋的房門,猛的看到自己的娘親坐在床上,由幾個姑嬸攙扶著,手裏抱著一隻鞋,林小虎依稀記得那是爹這兩天經常穿的鞋,昨天早上離開的時候便是穿的這雙,不過現在林母手裏的卻隻有一隻,而且鞋子上麵暗紅一片。


    林小虎睜大了眼睛盯著林母手中的鞋子,心砰砰的跳個不停,仿佛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這鞋子上麵暗紅的一大片竟然是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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