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別八年,再次來到陸家,於顧南枝而言,這不是回家的路,隻不過短暫逗留一瞬的事。


    曾經在這裏經曆過的那些痛苦回憶,正一點一點,悉數湧上她的心頭。


    她在心裏默默祈禱著,希望今晚能相安無事,穩穩妥妥結束這場擰巴飯局。


    快速斂去眼眸底下那抹顧慮與擔憂,跟隨著傅既琛跨步走下了車,還未踏進屋裏,遠遠便瞧見陸之柔開門朝他們奔來。


    “你們怎麽這麽久才來,我腿都坐麻了。”她一躍撲進傅既琛的懷抱裏,撒嬌似的抱怨起來。


    男人輕勾住她的下巴,解釋道“路上遇到塞車。”而後摟住她的腰,欲往屋內走去。


    還沒邁出兩步,膩在傅既琛懷裏的陸之柔眨巴著雙眼,探頭而出,望向後麵愣直發呆的顧南枝,說“南枝,怎麽了?這是你家,不認識了嗎,快點進來呀。”


    顧南枝回神後,麵容有些拘謹,偷偷瞄了眼傅既琛,小聲說了句好後,便舉步跟上前。


    男人由始至終都沒看她,姿態閑散地攬著陸之柔直往屋裏走去。


    門前,已有傭人將門敞開,顧南枝跟隨兩人的步伐,一步一數,隻覺得腳底千斤重。


    短短十幾二十米的路程,卻走出攀登珠穆朗瑪峰的視死如歸狀。


    好久不見了,媽媽,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


    剛踏進客廳,入目就是一張奢華的皮質沙發椅上,坐著一位端莊嫻雅的貴婦人,那人身著綢緞麵料的愛馬仕華服,明明綴戴一身熠熠珠寶首飾,卻神奇般詮釋什麽叫做“珠寶消失術。”


    因為,你的眼睛根本無法從她的臉,直接或者間接過渡到那些珠寶華服上,隻因貴婦人長得實在太過於美豔絕倫,巧奪天工了些,從而忽視那些珠寶首飾的璀璨存在。


    隨著年輪的增長,婦人的姿容明顯不複當年,卻在金錢財帛的堆積加持下,賦予另外一種雍容華貴的大氣之美,一眼望去,風韻猶在,儀態更勝從前。


    婦人兩腿交疊,腰肢直挺地端著一杯英式紅茶湯,正細細品嚐著,看見他們走入,隨即放下茶杯,緩緩起身,微笑著朝他們起步邁去“來啦!”


    還未走近,一旁陸之柔便鬆開傅既琛的手,飛身躍進她的懷抱裏,邀功請賞般指著顧南枝,說“媽媽,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笑擁陸之柔的劉嫣禾,這時才把視線從陸之柔臉上轉移到顧南枝身上,刹那間,瞳仁不由自主縮了縮,根本來不及掩蓋的驚歎色。


    雖知這丫頭遺傳了自己的美貌基因,長大後必定不會泯滅於眾人矣,可萬萬沒想到,短短幾年不見,卻出落得如此清麗脫俗,惹人生憐。


    也不知道這幾年她在國外經曆了什麽,感覺氣質上像是換了個人,明明溫室裏長大,未經任何風霜的一張臉,眼神裏卻透著曆經浮沉過後的清寂與孤冷。


    這種人,看似溫柔好掌控,實質很難馴服,因為你根本無法走入她的內心深處。


    她緩緩放開陸之柔,正要開口之際,卻見顧南枝已站定身前,對她頷首問好“媽媽,好久不見了,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女子彬彬有禮,眼神卻攫著股疏離的淡漠。


    劉嫣禾忽而愣住,瞳眸閃爍了下,緩了會才點頭說“嗯,挺好的……”


    那句‘你呢’還沒問出口,便見陸序庭沿著樓梯徐步而下,穩步走了過來。


    還未靠近,眼睛像是粘了膠水般,一眼鎖定顧南枝,毫不吝嗇讚美道“這……這不會是南枝吧,真是女大十八變!越長越漂亮了。”


    他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驚豔色,盼頭瞥了眼劉嫣禾,明明心中早有答案,卻硬要裝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那些所謂用現代科技堆積出來的美貌,隻不過障眼之法。


    在基因麵前,什麽護膚、化妝、整容、醫美……通通都是渣渣,通通都得靠邊站的程度。


    基因就是王炸般的存在!


    果然是嫣禾的女兒!簡直跟嫣禾年輕時一個模版印刷出來的,若硬要分出個區別,就數那雙眼睛最為不同了。


    嫣禾的眼睛是泛著水光的,柔情似水般,嬌豔中帶有勾人的媚態,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是立馬抓人眼球般的存在。


    而顧南枝的眼睛定力更足,明明風姿綽約,清雅絕倫,卻偏生儀態端靜素嫻,她身上有股靜氣,很純潔的氣質,仿佛不沾染塵世片刻的欲望,心中自有乾坤,讓人聯想到美好一詞。


    他不禁惋惜,開始幻想,如果自己跟嫣禾有個孩子,日後會長什麽樣呢?單憑二人的優秀基因,必定是人中龍鳳般的存在吧。


    可惜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莫過於未能與嫣禾生下一兒半女。


    正自恍惚,顧南枝已來到他麵前,不卑不亢朝他頷首問好“陸伯伯,您過獎了,這些年您過得還好嗎。”


    因為之前在來的路上,顧南枝已經做好一係列心理曆程建設,即便再怎麽不喜歡陸序庭,她也沒露怯。


    倒是陸序庭愈加賞識顧南枝,暗自嘀咕,果然是傅家老太太教育出來的人,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氣度在。


    *


    幾人在會客廳寒暄好一陣,便往廚廳的方向走。


    餐桌上,傭人已把菜肴擺滿,入座後,陸之柔不斷往顧南枝碗裏夾菜,一副貼心好姐姐模樣。


    陸序庭見狀,一時觸景傷情,不禁感慨起來“小時候,你們姐妹倆都喜歡坐那兩個位置,那會還不懂得使用筷子,便用湯勺為對方舀菜,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姐妹倆不但沒有生疏,反而感情愈加深厚,實在難得啊!我這個做父親的可以說死而無憾了。”


    一旁劉嫣禾聽去,眉頭微擰,用肘戳他“什麽死不死的,突然說這些晦氣話,都這般大的歲數,也不避忌些。”說完,把傭人端過來的一碗烏雞湯放到他麵前,溫柔責備道“喝完重新說過。”


    陸序庭滿臉寵溺地瞧著她,適時拍打自己的嘴“對對對!你說得對,今天這般高興,我淨說些難聽話,罰我自己掌自己的嘴。”


    餐桌眾人不禁哄堂大笑。


    劉嫣禾暗暗用餘光掃了下顧南枝,發現她麵無表情後,便繼續喝著勺裏的濃湯。


    陸之柔笑過之後,有點得意忘形,順著她爸的話,裝出一副受氣包的模樣,埋冤道“爸,你還好意思說呢?如果當初不是你把南枝放到傅家,估計我跟南枝妹妹的感情會比現在還要好。”


    此話一出,餐桌所有人都靜置停筷,怔然盯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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