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怎麽打起來的趙舒銘已經不記得了,那些孩子針對的並不是他,而是陸鳴。隻是那時小舒銘已經自覺把陸鳴當作自己人,非要擋在陸鳴身前,在推搡中被絆倒,他還不覺得痛,眼前就血紅一片。小孩們被自己闖出的禍給嚇傻了,跑也不會跑,動也不敢動。趙舒銘滿頭是血放聲大哭。唯一有反應的是陸鳴,他背上趙舒銘,抿緊唇,趕緊跑去找人。看到自己兒子這樣,趙虹差點沒暈過去,哪裏管得了領養不領養,帶著人就要跑。趙舒銘又痛又怕,卻還記得緊緊握住陸鳴的手,要把他一起帶走。趙虹一頭是汗地抱住他,想把他抱走。趙舒銘嚎得像頭受驚的小驢,他下半身被抱在趙虹懷裏,上半身探出,兩隻手抓住陸鳴,一群大人又是擔心又是好笑,上前來幫忙。兩雙小手最終被分開,趙舒銘急得大喊:“我會回來找你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在大人們阻隔的身影間隙,他艱難地看到那個孩子點了點頭。對方說:我等你。趙舒銘臉上還掛著兩行淚,帶著鼻涕泡泡笑了:“我叫趙舒銘,你要記得,別跟別人走啊!”眼前似有白光,趙舒銘被這回憶的重量衝撞得一陣暈眩。第40章 再見顏芯晨擔心地望著趙舒銘。趙舒銘定了定神,朝她搖搖頭:“我沒事……”那邊陸鳴端著餐盤過來。趙舒銘靜了靜,徑直坐下,從頭到尾不再說一個字,他都內心好像隱隱存在著一股巨大的感情激流,那感覺如此真實,以至於耳邊有轟隆作響的幻覺。陸鳴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不知為何也沒有開口。他們倆就像是有著某種默契,不想去打破某種東西,又像是在互相暗自揣度,想看看到底是誰會先踏出那一步。顏芯晨對著這兩人,也有點說不出話來的感覺。三人就在這麽幹坐著,直到廣播裏念出飛機的航班號。陸鳴和趙舒銘同時抬頭。該去安檢了。趙舒銘先起身,和陸鳴並肩走到了安檢的隊伍最後,落在他身後一步。周圍吵吵嚷嚷的聲音成了背景音,機場燈光明亮,他們路過一個又一個相似的入口,趙舒銘突然有種自己正在走往命運的感覺。他的腦子裏走馬觀花地掠過他和陸鳴相處的點點滴滴。就像冥冥之中有什麽在牽引,他們在童年相識即失散,最後卻在完全想不到的情況下重新相逢。“陸鳴。”陸鳴側過頭看向他。趙舒銘微微一笑,想到陸鳴改了的這個名字,他是真的沒想到當年那個小孩會以這種方式記住自己。他眼圈泛紅,目光澄澈:“是你找到我了。”陸鳴起先並沒有理解到這句話意思,可下一刻,他視線一凝,轉過身,怔怔地看著趙舒銘:“你……”趙舒銘輕輕點了點頭,期待地看著陸鳴。陸鳴卻隻是愣在那裏,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趙舒銘心裏默念:快吻我啊。等了三秒,趙舒銘稍稍仰頭,吻了上去。他隻是貼了一下便離開,抬眸和猶如雷擊的陸鳴對視,然後又吻住陸鳴。陸鳴突然激動起來,反手抱住他,開始回吻他。顏芯晨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伴隨人群一陣嘩然,居然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良久,陸鳴喘著氣,和他分開,一隻手撫著他的脖後,低頭和他道:“等我,最多一年。”趙舒銘和他額頭相抵,低聲笑道:“不,是你等我。”他眼裏仿佛有繁星閃爍:“這次我一定,一定去找你。”陸鳴久久地看他,帶著些許鼻音嗯了一聲。一年後。趙舒銘坐在頭等艙裏,等待飛機起飛。他戴著鴨舌帽,低頭刷著手機。手機裏是他和陸鳴的這一年來的對話。這一年來陸鳴每天都會在趙舒銘睡前打來電話,有時候能說很長時間,有時候太忙隻聊得了兩三句,但從沒有缺過席。空姐過來提醒關上手機,趙舒銘心情很好地衝她笑了笑。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真心微笑時分外璀璨,十分驚豔。倒不是對他起了心思,但他這種情緒很感染人,空姐便忍不住搭話:“先生是去旅遊嗎?”“讀書。”趙舒銘想著陸鳴,眼角眉梢裏透出了些溫柔歡喜來,麵容柔和而帥氣,“我愛人在美國等我。”空姐真誠道:“你倆一定是很幸福的一對。”“謝謝。”趙舒銘禮貌地道謝,轉頭看向窗外,嘴角依舊帶著一抹揮散不去的笑。他想起他和陸鳴在酒吧裏的重逢,想起他們深夜的偶遇,想起越過人群的對視,想起籃球場上的維護,想起冬夜裏那一碗粥,想起錫明山的雪。想起他們在福利院裏的第一次見麵,趙舒銘拉住了陸鳴那凍得通紅的手。是從他的名字開始,有了後麵的一切。飛機廣播響起,空姐起身,提醒乘客:“我們將在半小時後降落紐約,請確定手機處於關閉狀態。”趙舒銘深吸一口氣,抬了抬鴨舌帽,忍不住拿著關機的手機輕輕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