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趙舒銘在搞什麽，陸鳴看實在拉不起他，隻好任他這麽趴著，拉來被子，替他蓋了一半。鈴聲響起，陸鳴掏出手機看清來電顯示，眉頭一皺，從床上下來，走出門去。趙舒銘感到他的離開，終於鬆了口氣，側過臉呼吸新鮮空氣：“太傻逼了……”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居然突然做出這種事，太傻了，看起來肯定像個神經病吧，但他完全控製不住自己，那一瞬間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累……光是正視這種想法都覺得好累，他確實不對lgbt群體有什麽偏見，因為這個群體的人事都離他很遠，周圍都是性取向主流的普羅大眾，所以說到底其實是“雨我無瓜”，他根本沒有仔細想過這一類的事情。他兩眼無神地盯著虛空，現在這可怎麽辦才好？不對，趙舒銘回過神，眼神堅毅地爬了起來，這根本不可能，一定是什麽誤會，是錯覺，他怎麽會對自己的好朋友產生這種想法？揉了揉鼻梁，趙舒銘拿出手機上網，盯著百度的頁麵。怎麽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戀？點擊搜索，下麵出來了一大群結果。怎麽才能確定女人是不是同性戀。怎麽才能確定自己的老公是不是同性戀。趙舒銘：“……”他再往下翻。怎麽才能知道自己是否是同性戀？1.對同性抱有幻想並不意味著你就是同性戀。2.……這個看起來相當靠譜，趙舒銘立刻點了進去。“一般情況下很多人在青春期甚至小學就會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當別人都主要把目光集中在異性身上的時候，你可以想想自己的注意力在什麽地方？”趙舒銘對此絲毫不懷疑，他在美國的小學裏就交了第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女朋友，正因為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同性產生過親密的想法，這個時候才特別無法接受。“性取向都是平等的，基本上由基因決定，後天幾乎無法改變。”趙舒銘往門口瞧了瞧，繼續往下看。“對同性抱有幻想並不意味著你就是同性戀。直男直女有時也會有這種‘同性幻想’，不少女性夢到自己成了同性戀，或者男性想象和其他男人在更衣室裏親吻。對同性抱有幻想隻是正常地探索性取向。幻想並不代表喜歡……”正看到這裏，陸鳴已經回來了。趙舒銘的心態稍稍恢複，想要打破剛剛自己造成的古怪氛圍說點什麽，注意到陸鳴的表情有些不對，脫口問道：“誰來的電話？”陸鳴坐到床邊，顯而易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回答：“我爸。”“學校的事？”趙舒銘一下就想明白了，自己那點小心思瞬間被拋開，“學校的決定這麽快就下來了？”陸鳴道：“還在商量，隻是先給我爸去了電話。可能會得個通報批評吧。”顏芯晨的判斷很準確，在這種情況下通報批評已經是最輕的意思意思了。不過這件事本來是沒有必要發生的。趙舒銘道：“先不忙，我去想想辦法。”“想什麽辦法？”陸鳴詫異道，“這事兒就這麽定了。”趙舒銘還記得當初陸鳴他爸的那通電話，不知道是脾氣不好，還是和陸鳴關係不好，顯然這件事讓這對父子之間矛盾更大了：“你爸不是很生氣嗎？”一提起陸爸，陸鳴就沒什麽表情：“他愛生氣就讓他生吧。”“他可能以為你是無緣無故和人打架……”趙舒銘停了停，看陸鳴沒有不高興才接著說，“但你是因為……因為同學被欺負，你隻是打抱不平。”陸鳴沒什麽感情地一笑：“不用和他解釋，對他來說都一樣。不用擔心，他解決這些事不是第一次了。這種事對我和他的感情造成不了什麽傷害，因為我們沒有感情。”這家庭氛圍感覺相當不好啊，但是好像一般家庭裏父親和兒子是容易鬧矛盾，當媽的是潤滑劑，趙舒銘問：“那你媽媽呢？她沒生氣吧？”陸鳴道：“她死了。”趙舒銘：“…………………………………………………………”看到趙舒銘那張仿佛要裂掉的臉，陸鳴笑了出聲，捏了捏他的臉：“你那什麽表情？沒事，我早就不傷心了。”“這種事怎麽可能早就不傷心。”趙舒銘悶悶地道，“不管過多久，想起來也會難過的。”陸鳴愣了片刻，隨即對他笑了笑，並沒有說話。趙舒銘覺得他這個笑容和往常不太一樣，有些難過，眼神下垂，瞳孔清澈的樣子卻又仿佛帶了點不好意思的開心似的，那讓他看上去十分溫柔。剛剛豎起的微弱心理建設嘩啦一聲碎得不成樣子，趙舒銘看著一地碎片，簡直想要發出一聲哽咽。搖搖頭，他努力轉回話題道：“這件事怎麽也是因我而起的，如果你爸實在生氣得太厲害，要不要我和他解釋一下？”“誰管他？”陸鳴無所謂，看趙舒銘一副不準備下床的樣子，“你要睡這張床？”趙舒銘這才發現剛剛挪過來之後就忘記挪回去了，頓時有點尷尬。陸鳴沒在意，和他換了張床。兩人躺在床上看電視，趙舒銘心裏惦記著事，假老練也看不進去了，老想去瞥陸鳴。陸鳴倒是盯著電視屏幕，隻是沒什麽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被逗笑過。窗外天色漸暗，房間裏隻開了趙舒銘這邊的一盞床頭小燈，陸鳴那邊隻有屏幕畫麵發出的亮光把他籠罩在影影綽綽的陰影裏，這讓他看上去像一座英俊而冰冷的雕像。趙舒銘忍不住喊了一聲：“陸鳴？”“嗯？”陸鳴轉過臉，認真地看過來，語調輕緩，這緩解了他本質上有些冷的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