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人聲一靜,隻幾秒就喧嘩起來。呼喝聲,叫罵聲,肉搏聲齊齊傳過牆。趙舒銘把煙丟了踩滅,左右看看,踩在路燈的花紋上,提起一口氣蹬了上去,手勾住牆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往人堆裏望去。怎麽是你?怎麽老是你?趙舒銘簡直是服了,那個看上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家夥不是陸鳴又是誰。他輕巧側身就避過第一個衝過去的人,轉身間長腿鞭子似地把後麵的人掃得一個踉蹌在地。哦喲,精彩精彩,趙舒銘內心為他鼓掌。這家夥身手是真的好,不知道哪裏學來的野路子,四五個人硬是拿他沒辦法,幾乎已經全被打趴下。但想到剛剛這群人說還有後援,趙舒銘是非常期待他好漢不敵人多後被揍得稀裏嘩啦的樣子。正想著,那頭又湧過來一群人,晃眼一看最少也有八九個,走動間幾道雪白的反光時時閃現。趙舒銘笑容一頓,有點笑不出來了。這些人帶了刀?帶頭的是個光頭,手裏拿了根鋼棍,指著陸鳴大喊了一聲,人群跟著他一起衝了過去,一時之間都把陸鳴的身影給蓋住了。砸了砸嘴,趙舒銘頗感頭疼,這群小混混年紀一個比一個小,恰是逞凶鬥狠的時候,下手沒個輕重,這刀要真是捅到哪裏,搞不好是會死人的。他不由得緊張起來,再看陸鳴不順眼,也絕不想看到這種事在自己眼前發生。趙舒銘多探出了點身子,皺眉看得仔細,陸鳴被人從後麵鎖住喉嚨,一時動彈不得,光頭拿著鋼棍,狠狠打在他肚子上。那一聲悶響連趙舒銘都覺得聽到了,陸鳴本能地臉部獰了一下,側身抬手一胳膊肘擊在後麵那人的太陽穴上。他抽身之時打了個滾,躲開了砍過來的刀。西瓜刀剁在地上發出“鏘!”地刺耳聲音,那人一擊不中,拿著刀沒有章法地朝陸鳴亂舞過去。其他人看陸鳴這麽能打,下手越來越不知輕重,似乎根本不怕弄出人命來。陸鳴赤手空拳,再敏捷還是被刀鋒帶到了幾次,看得趙舒銘眉心一跳一跳的。“真晦氣。”趙舒銘小聲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就不過來看熱鬧了,真要不知道也就沒這心理負擔了,“什麽啊,幹什麽不跑。”話雖如此,但現在被人群圍住,陸鳴想跑也不容易了。一個小混混從後麵突然衝出,把他撞到在地。趙舒銘終於歎了口氣,知道再耽誤不得,跳下牆,先打了110。酒吧附近經常有打架鬥毆的事情發生,巡邏車早在外麵轉悠了,這會兒報了警估計不到五分鍾就能過來。趙舒銘看了看四周,撿起旁邊一個酒瓶子,掂了掂,朝著路燈一甩。路燈熄滅,趙舒銘大喊了一聲:“警察來了!”那邊的人果然停手了,沒頭沒腦地詢問之聲此起彼伏。趙舒銘憑著記憶幾步攀上牆,輕巧一躍,翻了過來。人群裏又黑又慌,根本沒人注意他。他混進人群摸到已經躺地的陸鳴,裝作慌亂的樣子道:“我靠!人好像被捅出事了!警察呢?!快跑啊!”這黑燈瞎火的,捅沒捅到目標任務心裏都沒數,正沒頭蒼蠅似地暈頭轉向的,有人開了口,立刻像得了指點,慌慌張張地一溜煙跑了。雖然是嚇他們的,趙舒銘心還有點懸,別真給捅到哪兒了吧?但他隨手亂摸的地方都是幹的,至少沒出什麽血的樣子:“喂!你沒事吧?!”陸鳴隻是脫力,剛剛磕到頭還有些暈,這會兒稍稍緩過氣,手撐著地要爬起來。趙舒銘望見不遠處警車的燈光靠得越來越近了,他可不想進去做筆錄。幹脆自己先跑吧畢竟已經把人給救下來了我可是仁至義盡了別什麽好處都沒有還惹一身麻煩呢。腦子裏的彈幕爭先恐後地閃了過去,趙舒銘聽見陸鳴略帶痛苦的喘息,猶豫了兩三秒,唉聲歎氣地拉起他的手臂:“還能走嗎?”*離開案發現場,陸鳴就掙脫出了趙舒銘的手,自己扶住了牆,另一隻手往腰側伸了一下,又縮了回去,似乎不想暴露自己受傷了的事實。趙舒銘還穿著服務生的衣服,跟在他後麵:“我看你還是去個醫院吧?”陸鳴頭往後側了側,不太情願似地蹦出兩個字:“不用。”看他並不是很想理人的樣子,趙舒銘雙手插著口袋,就有點想走了。他也沒自討沒趣的愛好,可之前想看陸鳴被揍得慘兮兮,這會兒當真看到了又覺著不是個滋味。這人臉上身上帶傷,走路都不穩當,臉上麵無表情,從頭到尾一副“我才鬧過事”的不良模樣,行人路過都要繞半個圈,就這麽形單影隻的,從趙舒銘的角度看去,簡直令人致鬱。跟他以前收留的那隻流浪狗似的。陸鳴在前麵挪,趙舒銘在後麵跟。他也不讓趙舒銘走,自顧自地走自己的路。趙舒銘問:“喂,你要去哪兒?”陸鳴沒理他。趙舒銘又問:“你回家?”陸鳴的背影慢慢轉過街角。趙舒銘隻覺受到了無聲的嘲笑,從小到大他長得好嘴又甜,周圍的人總哄著他順著他,驟然遇見這麽個油鹽不進的,這滋味簡直一言難盡。朝天翻了個白眼,他轉身就走。可是沒走幾步,就越想越覺得胸悶,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自己好心幫了這麽大個忙,謝都不謝就不說了,就這種態度嗎?站在原地,抖了半天腿,趙舒銘還是沒想通,返身追了上去。陸鳴還保持著之前的速度,並沒走出多遠。趙舒銘跟著他來到一個小區門口。這小區離學校已經不遠了,目測走路十分鍾就能到。趙舒銘也不管陸鳴回不回話,問:“你住這兒?”這是一個有些年頭的電梯公寓,房屋外表有些舊,但很幹淨,盤不大,樓間距卻挺合適,到處都是綠植,綠化邊上不少長凳供人休息。隻是冬天天黑得早,這會兒庭院裏都沒什麽人。到出租屋門口的時候,陸鳴終於說話了:“你到底要跟到什麽時候?”他的語氣還和平時一樣,可因為有些發啞,聽起來就沒有那麽冰冷。趙舒銘看他終於開口了,於是麵帶微笑地看著他:“第一次見麵,你打了我一拳,沒說對不起。”陸鳴:“……”趙舒銘接著道:“剛才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