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看日出的行程被左蘇安排得十分妥帖,於家傲對於左蘇的賢惠非常滿意,他認為是可以稱得上賢內助的程度。然而淩晨三點半起床,迎著冷颼颼的風在一片漆黑中上山,讓於家傲深感上當,左蘇說:“出來玩就是累的,待在家裏才舒服。”話雖不錯,可在饑寒交迫中體力勞動令於家傲不爽,時不時就要拽著左蘇的背包袋子,非要給左蘇增添負重。左蘇感到無奈,“撒嬌啊?”“你才撒嬌!”於家傲已經把撒嬌這一技術無師自通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然而本人卻渾然不覺,並且堅決拒絕了左蘇的說法。其實,他這般和左蘇拉扯著還有一個原因。四點多鍾的山裏太黑了,像是怎麽也照不亮。僅僅依賴著手電筒和零星的路燈在黑暗混沌中前行,路途就像是走不到盡頭似的,格外遙遠,讓人惶恐焦躁。於家傲幾回都開玩笑說要原路返回,其實不全是玩笑。黑暗和未知總是令人恐懼的,但是兩個人彼此牽絆著,就不那麽怕了。走到一處稍寬的步道,左蘇回頭抓住了於家傲的手,於家傲不明所以,而後才發覺是左蘇往他的手裏塞了一塊巧克力。他突然想起裝包的時候,左蘇往裏麵放了不少高熱量的零食。左蘇總是這麽周到。含進嘴裏,巧克力甜滋滋的。左蘇一路投喂,他們也終於抵達了觀看日出的清涼台。太陽還未升起,天際是煙青色,隻有一抹淺淡的粉,薄紗似的霧把山頭攏著。沒等到日出,於家傲犯起了困,腦袋一歪打了一個哈欠就靠著左蘇的肩膀睡著了。被左蘇叫醒的時候,於家傲的身上還披著左蘇的外套。來不及說些什麽,就被燦金的光輝閃了眼。他看著新生的太陽破開雲霧,一點點從山巔鑽出,把遠處群山的輪廓都描摹成金色。晨光這麽美。不僅是美,還是震撼。左蘇說:“現在看到日出,不後悔爬山了吧?”於家傲本能想嘴硬幾句,可一轉頭看到左蘇,倔強的話講不出口了,一顆心比棉花糖還要柔軟。要怪就怪晨曦中的左蘇太好看,於家傲稀罕他的好看,想讓一讓他。於家傲笑道:“不後悔。”九點多兩人下山到服務區休息。左蘇用服務區的熱水泡了兩桶牛肉麵,於家傲往他們兩人的麵裏各加了兩根火腿。熱氣騰騰的速食方便麵在此刻竟然比山珍海味更加美味和珍貴。一桶麵都讓於家傲覺得非常快樂。在m市這段本該落魄的日子,卻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回程的時候,於家傲又靠著左蘇睡著了,在顛簸的巴士上也睡得踏實。回到閣樓,趁著左蘇洗澡的時候,於家傲給手機充上電——拍照把電量耗空。在山頂他隻覺得景色無一不美,拍了幾十張風景,偷拍了十來張晨曦中的左蘇,還拜托路過的遊人幫他們拍合照……算起來有將近百張照片,還沒到坐上巴士手機就沒有電了。手機重新開機,有三條來自父親的未接來電,還有一條來自父親的短信,隻簡短地讓他回電。自從來到m市,於家傲就換了新的手機號。盡管告知了於哲更換新號碼的消息,不過顯然於哲還是對於家傲坦然承認有男朋友,且毫無悔改之意耿耿於懷。正因為如此,在m市這一個多月,於家傲與於哲鮮少有交流,除了有一回於哲給他轉過兩萬塊,大抵還是對他放心不下,可額外的對話是一句也沒有了。兩萬塊,於家傲如數退還了。他不為自己有左蘇作為伴侶而後悔,也堅信這些錢他和左蘇可以賺得到。如今,沒有必要再帶著報複的心情把於哲給他的錢存起來了。收到退還的錢,於哲什麽都沒有講。平常很少聯絡,話也說的少。突然間這麽急迫,或許是有什麽事。這樣想著,於家傲把電話回撥了過去。沒曾想,迎麵卻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你到底幹了什麽好事?是不是又惹上了社會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能不能給我省點心啊?和男人鬼混的事我還沒和你算呢,又搞出了這事,你就是這麽當於家的驕傲的?”於家傲愣了幾秒,登時火氣就上來了。好不容易被左蘇養成的好脾氣被毀了一個幹淨,攻擊性的刺豎了起來,活像紮人的刺蝟。“你有什麽毛病啊?有事說事!”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前些天,於家家門口被潑了紅油漆。繼母王霞一出門,看到地上、門上、石階上全是血色,把她嚇得當場差一點暈死過去。然而,好巧不巧,於家人生活的別墅區的監控正在整修。沒有監控,就沒能揪出那個潑油漆的人。物業再三承諾,絕對加強小區的安保,可三天後,於家的門上突然多了一張字條。上麵隻有一段宋體打印出來的文字。【讓於家傲回來找我。他知道我是誰。】“我和你阿姨都怕再出什麽岔子,都把你弟弟送到學校住宿了……”太陽穴“突突”地跳,一抽一抽地疼。於家傲聽不下去,直接打斷,“在學校住委屈他了嗎?那麽多年你不是也沒管過我住哪兒嗎?!”“不一樣,你弟弟還小,而且是你不……”於家傲幹脆地掛了電話。火氣在胸腔翻騰,久違的恨意和惡意卷土重來。誰要管你們啊?一起完蛋吧!求之不得!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感覺到了幸福的滋味,憑什麽又要為曾經剝奪過我幸福的人重新跳回火坑?做出這樣的事的人,除了黃毛不會有別人了。在黃毛槍下體驗到的屈辱,於家傲到現在都記得。水聲停了。左蘇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走了出來,問:“怎麽了?和誰吵架了嗎?”剛才還是一隻刺蝟,可一聽到左蘇的聲音,於家傲就當不成刺蝟了。於家傲走過去抱住左蘇,他的身上有清新的檸檬味,是他們二人一起選的沐浴露的味道。於家傲突然覺得有點想哭。第69章 回程。讓自己痛苦的人和讓自己喜歡的人,從中做選擇是很輕易的事情。把手機關掉,把曾經的號碼的sim卡剪掉,就再也不會有任何顧慮了。把這些不愉快的人和事都忘在過去,隻往前看就可以了。他和左蘇已經約定好了下回休息日一起去趕海,對左蘇做出的承諾不可以不兌現吧。仿佛是找到了一個極有說服力的理由,於家傲踏實了下來。晚餐後,他和左蘇在住所附近遛彎,呼吸的空氣有一種黏糊的濕氣,裹挾著夏季植物的味道。在這樣的傍晚,做什麽都是繾綣的。於家傲突然很想親吻左蘇,這種衝動不亞於他第一次想吻alex時的急迫。他突然抱住左蘇吻上來的時候,左蘇明顯怔了半晌,然後才回應他的吻,安慰似的撫過於家傲的後背。放開左蘇的時候,於家傲甚至還感到失落和不舍。“和叔叔吵架了吧?”“……嗯。”“需要我幫忙嗎?”“沒什麽大不了的,就一點家事。”在這個夜晚,於家傲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明明是很小的時候的事情,卻意料之外的印象深刻,於家傲一直以為他早都把那些事情忘光了。還是一個小學生的他,戴著小黃帽,背了一個米老鼠的雙肩包,被爸爸媽媽送進學校。他的小學是當地的重點小學,還是爸爸托了不少關係送了不少錢找人牽線搭橋才換來的名額。第一天上小學的時候,爸爸還和他說,家傲是小男子漢了,是我們於家的驕傲,要好好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幼年的於家傲學著電視劇裏主人公的樣子,拍了幾下胸脯,揚起小腦袋,對爸爸媽媽說:“包在我身上!”結果還是沒少調皮搗蛋。家長會後,於家傲渾身緊繃,預感到了暴風雨的即將來臨。他猜測老師一定向爸爸媽媽通報了他老是揪女孩子小辮子,把她們弄哭的事。可這也沒辦法,看女孩子被揪了辮子以後的反應,是很好玩的事。他還最喜歡揪班花的辮子,班花生起氣來好可愛。本以為要被批評了,結果卻被爸爸媽媽帶到了學校前麵的一間餐廳,那是一家日本料理的連鎖餐廳,在小學生們的眼中是很夠麵子的。誰考試考了第一名,都會被慫恿去那家餐廳,請大家吃炸雞塊。那一天,於家傲把炸雞塊吃了個飽,吃得肚皮滾圓。於哲這時對幼年的於家傲說:“吃高興了嗎?高興了就答應爸爸,不要再揪張心怡的辮子了。”突然地轉換話題,於家傲還沒有反應過來,脫口而出,“啊?不行!”於哲故作嚴肅地說:“那以後爸爸就不帶你來吃炸雞塊了。”於家傲扁了扁嘴,小腦瓜快速運轉,提出了一個條件,“那你給我買奧特曼,我就不扯她的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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