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日子裏,左蘇和於家傲的身份對調。於家傲成為了那個在前麵走的人,而左蘇成為了那個在身後的人。這樣的“相處”,給了左蘇一種錯覺。雖然連話都沒有說上過一句,但是好像對於家傲仿佛很了解。食堂裏,左蘇坐在於家傲對麵的那一桌。於家傲不喜歡吃肥肉,會認真地把肥膩的肉挑出來,也不怎麽會剝蝦,但是吃起東西來總是很香,看他吃飯就覺得很有食欲。路過過於家傲上課的教室,他總是坐在後排,有時好像在認真聽課,有時在興致缺缺地打哈欠。於家傲籃球也打得不錯。失誤沒有投進球時,生悶氣的樣子很可愛,進球後,被隊友勾住肩膀的不自在也很可愛。他好像不太喜歡和別人有肢體接觸。後來,左蘇看著於家傲交往了漂亮的女朋友,然後過了一段時間又分手,再過了一段時間又有了新歡。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個下雨天。那天,左蘇撐著傘走在路上,剛好撞見於家傲從麵前跑過,懷中好像還揣著什麽。左蘇跟了上去,看到於家傲跑到了公交車站的雨棚下。離得更近了一些,左蘇才注意到於家傲的口中還念念有詞,像是在對著懷裏的東西講話。一小截毛茸茸的橙色尾巴從外套裏探了出來,又晃了幾晃……原來是一隻橘貓。左蘇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一人一貓——在瓢潑大雨裏的小小雨棚中,兩個孤獨又相互取暖的生命。不一會兒,雨勢減小,太陽出來了。在淅淅瀝瀝的太陽雨中,於家傲又抱著貓離開了。看起來那麽倔強,其實應該是一個很脆弱又很溫柔的人。左蘇想。後來,左蘇經常記起那個下雨天,在公交車站的雨棚下,把小貓抱在懷裏避雨的男孩。他落寞又孤獨的樣子,好像很容易受傷。左蘇又覺得心疼了。這是一件很糟很糟的事。明知道他是直男,卻好像變得更喜歡他了。喜歡是一件很玄的事,往往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始。或許從看到於家傲通紅的手背,而感到心疼的一瞬間起,就開始喜歡了吧。不管最開始動心是哪一個時刻,但是左蘇知道,他已經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這個人。他無比確信著。第64章 “我本來就喜歡你。”“你……”如同得了失語症,嘴巴張張合合,但就是講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你……你明天的考試怎麽辦?”“申請了延期……”左蘇說,“你的考試也一起申請了。”“奶奶呢?”“拜托店裏的姐姐幫忙照顧一段時間。不過奶奶說她身體好得很,用不著人照料。”他的語氣很輕鬆,就好像平時與於家傲之間稀鬆平常的詢問,想吃油麥菜還是吃小白菜?緊繃的神經就在這一刻放鬆的。這幾天,於家傲過得擰巴,可左蘇的幾句話,卻能讓盤根錯節的疙瘩舒展,熨平。就好像……在家的感覺。存款快要用完的時候,於家傲以為家於他而言已經再度變成了遙遠的奢求。原來不是這樣的。在一個等待著漂泊和遠行的火車站裏,他居然也可以感覺到安心……都是因為有左蘇在他的身邊。左蘇把一個裝有打包盒的塑料袋遞給於家傲,盒子還是熱乎的。“剛才在火車站旁邊的店裏買的。猜到你應該沒有好好吃晚飯,湊合將就一下。”打開盒蓋,食物的香氣令於家傲意識到他究竟有多麽饑腸轆轆,狼吞虎咽了幾口,餛飩湯蒸騰的熱氣把於家傲的眼睛都熏得酸疼。左蘇說:“你把行程計劃告訴了你的朋友們,但卻連一個字都沒有和我提起過……不解釋一下嗎?”即便是被人用槍抵著腦袋也上趕著拚命的硬骨頭,在麵對左蘇時卻露出了做錯事的羞赧。“……我好像闖禍了。惹上了麻煩。”像是小孩子對信賴的人不自覺流露的,不想被責怪的撒嬌。“花兒告訴我了,”左蘇把於家傲的全身都細細打量了一番,“沒有受傷,說明你聽進去我講的話了。會保護自己了,這是好事。”站台的喇叭播報著列車即將進站的消息,然後,夏季的熱風隨著列車進站呼嘯而過。於家傲想,去他媽的老子不管了,於是這一陣風也把腦子裏的顧忌和雜念一齊刮走。他急切地抓住了左蘇的手,第一次挽留,“別走。”別離開我。“不然呢?”左蘇微笑道,“老婆跑了難道可以不追嗎?”“靠,老婆?”左蘇輕輕一挑眉,“不能這樣叫?”於家傲的眉毛快要糾結得打結,最後還是勉強妥協了,“……也沒說不能。”左蘇點了點頭,又很認真地叫了一遍,“老婆。”“靠,你有完沒完啊?”外衣披在身上,靠著左蘇的肩膀在列車上睡了一晚。本以為沒有像樣的床,將會是一個不眠之夜,可是卻意外的很踏實,睡得很香。睜眼時正是清晨,列車正駛過一片油菜花田,流動的金黃色一望無際,在晨輝下分外美麗。遙遠的群山籠在薄霧裏,淺淺地勾勒出一個輪廓。於家傲心情澎湃,仿佛有什麽在胸腔沸騰激蕩,仿佛此行不是逃亡,而是向著新生。身旁的左蘇還在熟睡,睡顏也好看得像是美玉精雕細琢出的人兒。於家傲稍有躊躇,也還是把左蘇推了起來,迫不及待要讓他看到眼前的景色。左蘇惺忪著雙眼向車窗外瞄了一眼,然後哄孩子似的揉了幾下於家傲的頭發,蜻蜓點水似的吻了一下於家傲的嘴。早上十點鍾,於家傲又被左蘇喊了起來。左蘇把毛巾、牙刷和牙膏都準備好,讓於家傲去洗漱。待於家傲看到鏡中煥然一新的自己,連他都驚訝——原來計劃外的逃亡生活,還可以這般體麵的。中午抵達m市,到了次日傍晚,二人已經搬離車站旁的旅店,拉著行李箱搬進了租住的小洋樓。這棟小洋樓雖在市區,卻也是鬧中取靜,所處的地段並不喧嘩。它的租金便宜是因為房東隻出租三樓的緣故——三樓實際上是一個閣樓。夏天,閣樓的弊端便是太熱,加之沒有空調,所以多數人都望而卻步。房東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人很和善。看房的時候,左蘇留意到小洋樓上了年頭,有些家具需要重新上漆,還有幾個燈泡需要置換。因此,左蘇便提出可以幫助修繕,以此換取更便宜一些的租金。“我們還可以幫忙打掃衛生買菜做飯,”於家傲指著左蘇說,“他做的菜能讓我想連舌頭都一起吞了。”房東幾乎沒有怎麽考慮就答應了下來,“兩個小夥子都長得挺俊的,我看著也賞心悅目。”後來彼此更熟悉了,房東還八卦地問過於家傲,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那種關係?於家傲被猝不及防地提問,還愣了半晌,最後還是點了頭。老太太說她早就看出來了,看房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對視的眼神可一點不像是看哥們兒,更像是小情侶。老太太上個世紀出國留過洋,思想還挺開放,不僅沒有用有色眼鏡看他們,還覺得他們挺酷。“我可是你們的cp粉。”老太太朝於家傲眨了一下眼睛,於家傲被趕新潮的老太太弄得哭笑不得。這都是後話了。住處定下後,兩人添置了床具風扇和一些生活用品。清掃收拾下來,原本積了灰的閣樓也開始有了家的溫馨模樣。兩張木板單人床拚在一起,晚上依偎著相擁而眠還嫌床太大。為了能生活下去,兩人白天在外找起了工作。左蘇很順利地在當地電台找到了實習生的活兒,隻不過要做上許多與專業無關的雜事。於家傲為此感到愧疚,如果左蘇不跟著他過來,原本定下的工作要比現在的好上許多,可左蘇反倒安慰他沒關係。“出來看看沒有什麽不好。”於家傲找事相比之下就不怎麽順利了。初次踏入社會,屢次碰壁和被拒絕,讓這個一向沒有為錢發過愁的小少爺犯起了難,頹喪的樣子讓左蘇十分心疼。盡管知道溺愛對於家傲沒有任何好處,但是左蘇還是不舍得看於家傲挫敗。他算了算兩人餘下的錢,還有自己的工資,對於家傲說:“不然就不找了。”左蘇準備額外再找一份兼職補貼。